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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挽的关注点总是跟别人不一样。</p>
在其他人打趣调侃时，她想到的是，会不会累。</p>
陆西骁勾唇，淡声：“高三总是累的，不过跟你待久了，看习惯你学习的样子，倒也没觉得读书是件多难熬的事。”</p>
但周挽知道，用那一年的时间从垫底到全校第三，不可能是件容易的事。</p>
陆西骁那时候落了太多功课，虽然她抽空会给他补之前的课，但她走的时候还剩下很多很多都没有跟他讲过。</p>
哪怕陆西骁再聪明，从零开始一步步攀登到尖塔，一定付出了很多很多努力，熬过了数不清的夜。</p>
周挽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个虚化的画面。</p>
少年坐在卧室的桌前，周遭寂静无声，孤零零一人，眼前是小山似的书和卷子。</p>
他习惯性拉紧窗帘，或许只亮了一盏台灯，他就这么低着头，安静沉默，一点点看下来，认真演算，写下答案。</p>
从星辰满空熬到晨光熹微。</p>
……</p>
婚礼正式开始，新娘穿着洁白婚纱入场，大大的裙摆铺满地。</p>
新郎新娘在台上说着“我愿意”。</p>
仪式结束，蒋帆带着新娘过来敬酒，他刚才不在，这会儿是第一次看到周挽，怔愣后回过神来说：“还是你啊。”</p>
周挽笑了下：“嗯。”</p>
还是我。</p>
其他桌喝酒都是小酌，到了他们桌压根都不用劝，一杯一杯接着下肚，陆西骁好久没见了，更是被逮着喝酒。</p>
都是白的，一杯接着一杯。</p>
他酒量过人，但这么喝下去也该有些醉意了。</p>
只是他过量后从面上依旧看不出分毫，跟之前一个样。</p>
喝了会儿，忽然有人说：“上一回咱们这么喝酒都是高考毕业后的了吧。”</p>
“好像是，操，时间过的可真快，我他妈都26了。”</p>
“那回喝的算是最多的一回了，把人店都快喝完了，全部都醉得断片儿，连怎么回去的都没印象。”</p>
说起过去的趣事，大家纷纷笑起来。</p>
“哦对了，那时候拍的视频好像还在我网盘里。”</p>
其他人笑骂：“操，可别拿出来，全醉成鬼样，太丢脸了。”</p>
“哈哈哈哈哈哈哈没事，看看，反正大家伙儿一块丢脸，以后可连这种丢脸的机会都没了。”</p>
他翻出网盘里最早两年的视频。</p>
当时喝得都快不省人事时不小心按了录像才拍下的，后来酒醒头疼了两天，他自己都从来没点开来看过，今天提及才突然想起来。</p>
一个长达三分半的视频。</p>
镜头摇摇晃晃的，拿得不稳，显然也是已经喝多了。</p>
大概是在ktv，背景中是嘈杂的人声和音乐声。</p>
视频中光线很昏暗，但周挽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陆西骁。</p>
那天他们是高考结束后的当晚，身上还穿着蓝白的校服。</p>
他没有和视频中其他人一块儿玩骰子，独自坐在一边，神色在幽暗的光下明晦不清。</p>
这是高三时候的陆西骁。</p>
她从来没见过的陆西骁。</p>
比她印象中还要瘦一些，气质更冷些，衬得骨相更为利落分明，格外锋利，周身都透着一股疏离的气息。</p>
那视频放了没一会儿，就有人受不了画面中自己的蠢样，劈手夺了手机，不让放了。</p>
……</p>
又过了会儿，婚宴就要结束。</p>
陆西骁倾了倾身，凑到周挽耳边：“我去趟卫生间。”</p>
他挨得极近，灼热的气息都打在她的耳畔，混着酒精的温热。</p>
周挽侧头看了他一眼，男人脸没有红，看不出酒气，但眉眼间被酒精晕染开，显得格外疏懒。</p>
周挽心想，陆西骁大概是有些醉了的。</p>
“嗯。”</p>
“你在这待会，别乱跑。”</p>
周挽点头。</p>
陆西骁离开后，同桌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起身出去。</p>
周挽喝完杯子底的橙汁，犹豫片刻后还是起身走到一个男人旁边：“你好，刚才那个视频，你能发给我吗？”</p>
“可以啊。”他立马摸出手机，笑着，“不过嫂子，这视频里估计没骁哥的糗样儿，他酒品好，喝醉了也不闹酒疯。”</p>
“不是，我就是……”</p>
周挽顿了顿，垂下眼，轻声说，“我就是，想看看他高三时候的样子。”</p>
周挽将那个视频保存到相册。</p>
因为周围人声嘈杂，她微微躬下背，将耳朵靠近手机，点了播放。</p>
她终于听清了ktv里正在唱着的歌。</p>
没人在唱歌，音响中传出刘若英的原声——《后来》。</p>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p>
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p>
……</p>
那个永恒的夜晚</p>
十七岁仲夏</p>
你吻我的那个夜晚</p>
让我往后的时光</p>
每当有感叹</p>
总想起当天的星光</p>
……</p>
如果当时我们能</p>
不那么倔强</p>
现在也不那么遗憾</p>
你都如何回忆我</p>
带着笑或是很沉默</p>
……</p>
播放的不是cd版，而是现场live，带着些涩和哽咽的嗓音，有些沙哑，安安静静的，又很快被淹没在喧闹中。</p>
昏暗的ktv，桌上地上堆满了酒瓶。</p>
一群少年聚在一起玩骰子，都已经醉得不轻，输了就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下肚。</p>
陆西骁独自坐在一边。</p>
周挽又低了低头，认真注视着。</p>
视频中的喧闹和此刻的喧闹融汇到一起。</p>
恍惚间，她仿佛被拉扯进视频中的场景，真切地看到了那个高三时候的陆西骁。</p>
他视线平淡又静默，落在电视屏幕上，屏幕跳跃着的光打在他脸上，将他高挺的鼻梁衬得更加优越。</p>
而后他仰起头。</p>
他懒散地坐着，后背陷在沙发里，后脑勺抵着沙发背仰着头，喉结利落，定定地看着天花板。</p>
周围所有人都在笑。</p>
只有他没有。</p>
周挽其实几乎没有看到过这样子的陆西骁。</p>
她明白陆西骁内心像座孤岛，鲜少有人能够踏足，但他并不是孤舟，在喧闹的人群中他依旧能够融入的很好，不会格格不入。</p>
他理应是矜贵疏离又放肆恣意的。</p>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p>
周挽从他身上看到了脆弱和破碎。</p>
从杀伐果断到任人宰割。</p>
这样子的陆西骁，让她觉得心里也有些难过。</p>
刘若英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被喧闹声冲洗掉，只剩下最情真意切地那些。</p>
“如果当时我们能</p>
不那么倔强</p>
现在也不那么遗憾</p>
你都如何回忆我</p>
带着笑或是很沉默</p>
……”</p>
忽然，周挽睫毛一颤，整个人都愣住了。</p>
昏暗的房间内，陆西骁的眉角眼梢依旧锋利得像是开了刃的利剑，沾染上一些不近人情的疏离。</p>
只是眼角泛开滴血般的红，流转的灯光下，他睫毛上挂着湿漉漉的眼泪，折射出异常刺眼的光。</p>
高考结束。</p>
难熬的高三终于结束。</p>
陆西骁如愿以偿，考得不错，没辜负这一年的辛苦。</p>
大家都在庆祝，喝酒吹牛，唱歌嘶喊，热闹非凡，带着少年独有的放纵和张扬。</p>
而陆西骁独自坐在一边。</p>
所有人都在笑。</p>
只有他在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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