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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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挽做了一个荒诞的跑马拉松的梦，梦里她奔跑在一条漫无边际的道路，每个人都拼了命的往前跑，都不敢停下来，好像停下来就会被身后可怕的怪物捉住。</p>

她跟着如潮的人群奋力向前。</p>

但她实在太累了。</p>

无数的人超过她，她被甩在后面。</p>

然后有一个人忽然从身后握住她的手。</p>

周挽看不到他的脸，只觉得他像是一阵风，带着她往前跑，推着她往前跑。</p>

可跑着跑着，他也消失了。</p>

明明大家都在朝一个方向跑，可周挽却忽然觉得迷了路，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不明白。</p>

还要跑吗？</p>

跑到哪里去？</p>

周挽停下脚步，在汹涌向前的人群中驻足，回头看向身后。</p>

理智告诉她不能停，要快点跑起来，可她被撞到在地，没有力气起身。</p>

她看着身后的路混杂着泥土和砾石噼里啪啦爆裂而起，像是电影里世界末日的画面，然后迅速蔓延到她脚下。</p>

她快速坠落，耳边风声呼啸。</p>

其中夹杂了一句“周挽，以后每年新年，都跟我过吧”，但很快被猛烈的风撕扯成碎片，什么都听不到。</p>

她坠入万劫不复之地。</p>

……</p>

“嘟——”</p>

黑色的海水灌入卧室。</p>

周挽从睡梦中惊醒，接起电话：“您好，请问您是黄雪芬的孙女吗，这里是市人民医院。”</p>

周挽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p>

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p>

“是。”她迅速说，顾不得任何，迅速下床，“我现在马上过来，麻烦你们先治疗我奶奶，我马上就会过来付医药费。”</p>

周挽随手扯起一件外套套上，底下是睡裙，她连裤子都没时间换，趿着棉拖就跑出卧室。</p>

电话那头停顿了下，带着安抚的意味轻声说：“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p>

周挽本以为，自己永远无法做好准备面对这一天。</p>

但现实，她比自己想象的要镇定得多。</p>

她重新换好衣服，打车去了医院，一路都没有哭。</p>

到了医院，电梯口很多人，她甚至还有力气走楼梯。</p>

奶奶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安静又平和，像是只是睡着了。</p>

护士在旁边告诉她，奶奶是因为突发心肌梗塞，也是尿毒症并发症的一种，晕倒在路边被经过的路人发现，这才打了120电话，可惜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没有生命体征。</p>

太突然了。</p>

前一秒还好端端的人，就因为心肌梗塞走了。</p>

今早奶奶出门时，周挽甚至还没有好好跟她道一声别。</p>

她垂着眼，“嗯”了声，轻声问：“送我奶奶来的那个人还在吗，我想谢谢他。”</p>

护士头一回见到这样反应的，愣了下，直觉周挽的状态不对劲，认真打量她，说：“是个送外卖的，还要送餐，已经走了。”</p>

周挽点头：“我能和我奶奶单独待一会儿吗？”</p>

“可以，”</p>

护士转身往外走，到门口，她忽然想到什么，折身回来，“对了，这是你奶奶的东西。”</p>

周挽回头看。</p>

护士摊开手，手心里躺着一枚黄色的香囊。</p>

护士说：“送来医院的时候你奶奶还紧紧攥在手里。”</p>

是……今天奶奶去庙里替她求来的保佑香囊。</p>

保佑她的挽挽能考得好成绩，保佑她的挽挽一生顺利快乐幸福。</p>

周挽接过：“谢谢你。”</p>

护士离开，替她轻轻关上门。</p>

房间内只剩下周挽。</p>

她低头看着那枚香囊。</p>

看了很久，看得眼睛都酸了，血丝密布。</p>

“奶奶。”</p>

她蹲下来，看着床上的奶奶。</p>

“为什么你也要丢下我一个人啊。”</p>

她紧紧攥住锦囊，用力抿住嘴唇，又说：“但我一个人也可以过下去的，你放心吧，可以见到爸爸了，你很想他吧。”</p>

周挽顿了顿，指甲用力地陷进肉里，几乎要掐住血痕，她低下头，极其小声地说：“可我也好想他，也好想你。”</p>

……</p>

跟奶奶告别后，周挽联系了殡仪馆。</p>

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周挽没有在医院多待，又回了家。</p>

家里一片漆黑，周挽开了灯，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一切，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可就是凭白冷清了许多。</p>

她走进奶奶卧室，打开衣柜。</p>

她找出一件浅灰的毛衣，准备到时送葬火化时给奶奶穿上。</p>

这件衣服是去年她拿到奖学金后买给奶奶的，但奶奶舍不得穿，到如今也没穿过几回。</p>

她垂着眼，全程很平静。</p>

就连在收拾遗物时看到奶奶抽屉里放着的保险单也没有掉眼泪。</p>

那一份份的保险都写着她的名字，周挽从来不知道，奶奶连字都不识，是怎么买的这些，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买的这些。</p>

她走后，她的挽挽就真的无依无靠了。</p>

她只能尽可能的让她的挽挽能过的尽量顺畅一点。</p>

在卧室昏暗的灯光下，周挽脸上只剩下淡淡一层月光，整个身子都笼在阴影下，衬得淡薄又脆弱。</p>

可她却没哭，甚至什么表情都没有。</p>

可这时的平静更加可怕，她那波澜不惊的躯壳下，似乎有什么早就已经失衡，摇摇欲坠，快要坍圮。</p>

两天比赛结束，陆西骁如愿拿到第一，有两万的奖金。</p>

有相关的俱乐部看上他，想邀他加入，他兴致缺缺地拒绝，将那封装着一沓钞票的信封放进口袋，一边拨通了周挽的电话，已关机。</p>

陆西骁皱了下眉，继续拨。</p>

“行了。”黄屏手臂撑在台面上，幸灾乐祸说，“叫你之前不联系吧，非要拿到奖才找人家，现在人家更生气了，估计得跪下来求饶才可以。”</p>

“她去外省参加竞赛了，准备那么久，不想这时候打扰她。”陆西骁淡声，一边低着头继续给周挽发信息，“可能还在飞机上。”</p>

回家路上，经过周挽小区外，他抬头看向那个方向，灯都关着，一片漆黑，大概是还没回来。</p>

他又拨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于是改发信息。</p>

[6：回来了吗？]</p>

路灯下，身形挺拔的少年直直站着。</p>

他低着头，继续打字：下飞机跟我说一声。</p>

顿了顿，他又全部删除，打开行程app搜平川市和b市之间的航班，晚上一共有两班，一班是晚上八点，一班是零点。</p>

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p>

陆西骁直接打车到机场。</p>

他站在拥挤的出站口，心里想着一会儿见了周挽要怎么说。</p>

他头一回在感情里低头，没有经验，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道歉，他打了一通腹稿，推翻再推翻，少见地感觉紧张。</p>

怕周挽真的生气了，怕周挽真的不愿意原谅他。</p>

他知道自己脾气差，有时控制不住情绪，又一根硬邦邦的脊梁骨，不会低头，不肯妥协，这才闹得如今这结果。</p>

只要周挽是喜欢他的就行。</p>

别的什么都不重要。</p>

他们这样的年纪，只要喜欢就足够。</p>

陆西骁本以为，自己会一辈子游戏人间，他从来没真正爱过谁，也从来没有真正在乎过谁。</p>

他很清楚，如果这辈子一定有一个人能走进他心里，就只能是周挽。</p>

他站在出站口，看着一个又一个航班的人出来，跟来接机的人拥抱牵手接吻，笑容满面地离开。</p>

从七点半等到凌晨，机场里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p>

如今机场中来来往往的都是等红眼航班的神色倦怠的行人。</p>

陆西骁不确定周挽到底会搭哪个航班，他按了按干燥的眼眶，重新看了遍航班，凌晨两点还有一班。</p>

他走到吸烟室抽了支烟，出来继续等。</p>

可等到天都泛起鱼肚白，他都没等来周挽。</p>

或许，她下午时就回来了。</p>

陆西骁又拨她电话，还是关机。</p>

他蹙了眉，不知道周挽是真没注意手机，还是单纯不想理他。</p>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心慌。</p>

他走出机场，拦了出租车：“去阳明高中。”</p>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他，笑道：“这眼都熬红了还上学去啊，现在高中生学业可真重。”</p>

陆西骁礼貌性地回了个笑：“不是，女朋友生气了，去哄哄。”</p>

司机夸张地扬起一侧眉：“哟，早恋啊？”</p>

“嗯。”</p>

“你们学校老师不管？”</p>

陆西骁闲聊解困，随口道：“我女朋友成绩好，我沾个光，没被训。”</p>

司机笑起来：“你们阳明成绩好的那些可是能考清大吧？”</p>

“嗯。”陆西骁拉下车窗吹风，扯了下嘴角，“我女朋友能保送。”</p>

出租车停在校门口，门卫一看是陆西骁，也没拦他不穿校服，这祖宗能来学校就不容易了。</p>

陆西骁一路跑着上楼，直奔高二1班。</p>

他头发都跑乱了，轻喘着气，周挽位置空着，但姜彦在教室，看来已经回来了。</p>

他敲了敲门，问：“周挽在么？”</p>

教室里很安静。</p>

有人低声交谈议论。</p>

最后竟是姜彦起身，他冷眼看着陆西骁：“你不知道周挽在哪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