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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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燥的夏天就像关在囚笼里的野兽，刚下完一场雷阵雨，地上还湿漉着，空气里已经又腾起令人烦躁的闷意。</p>

周挽走到医院门口透气。</p>

她穿着舒适干净的棉质连衣裙，随意扎起发，白皙的颈间掉落几缕碎发，干净清澈的眼垂着。</p>

她没来得及吃中饭，胃有些难受。</p>

周挽慢吞吞抱着膝在路边蹲下来。</p>

也是在这时，周挽看到了马路对面的陆西骁。</p>

少年人高腿长，穿着白色短袖和牛仔裤，很随意的打扮，但到他身上便更加衬得少年气十足。</p>

他散漫地靠在网吧门口墙上，利落的发，眉眼深邃又轻佻，指尖夹烟，没什么表情，满身放纵浪荡、游戏人间的气质。</p>

接着，从网吧里走出个腰细腿长的女生。</p>

吊带，雪白肩膀上两根细细的酒红色带子，她走到陆西骁旁，往他身侧一靠，踮着脚凑到他耳边说话。</p>

而陆西骁则配合地躬身侧耳靠近。</p>

贴心得很。</p>

女生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笑了，平静淡漠的眼泛起波澜。</p>

他也侧过去，人半靠在女生身上，挨得极近，几乎要碰到她耳朵，也回了句话。</p>

他笑得有点坏。</p>

果然，那女生红着脸娇俏地抬手在他胸口打了一拳。</p>

周挽看着眼前这一幕，缓缓眨了下眼。</p>

她当然是认识陆西骁的，阳明中学没有人不认识他。</p>

他生了副好皮囊，又是洒脱恣意的性子，在十六七的少年少女中格外吸睛，也惹来不少爱慕与倾心。</p>

他换过不少女朋友，看似花心多情，实则却是冷漠无情，对谁都没用心过几分。</p>

论起来，周挽和他其实有过一次交集——</p>

那是高一的初秋，她在早饭店里碰到陆西骁和他朋友们。</p>

一群男生聊天嘴上没把门，谈及他上个女友，外校的，身材极好，便起哄着七嘴八舌说了几句。</p>

周挽当时坐在旁边，捕捉到其中几个字眼，不太舒服。</p>

她下意识去看话题的主角。</p>

主角神色自若，八风不动，正低头喝粥。</p>

早餐店的桌板很矮，他个子太高，整个人坐得有些委屈，他皮肤很白，头发还半湿，碎发耷拉在额前，手肘搁在膝上，垂着眼。</p>

“骁爷，你倒是说说啊。”旁边的男生扯着笑问，“到底怎么样啊？”</p>

他抬眼，目光噙着极淡的笑意，散漫又随性：“什么怎么样？”</p>

“你还装，你能不知道我们问什么？”</p>

他笑，插科打诨道：“真不知道。”</p>

朋友不跟他废话，眨眨眼：“手感怎么样？”</p>

听到这，周挽皱起眉。</p>

陆西骁吃完早饭，扯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嘴，后背靠在塑料椅上，抱臂。</p>

也是在这时，陆西骁看到了后面桌上皱着眉的周挽。</p>

少女长得很秀气，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眼睛很大，鹿眼，一眼能望到底，属于一看就会让人觉得无辜清纯的眼型。</p>

两人对视几秒，以周挽先移开视线结束。</p>

陆西骁从喉咙底呵出一声笑，屈指在桌面上轻敲，吊儿郎当的样儿：“得了，这儿还有小姑娘在呢。”</p>

……</p>

当时的她甚至都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后来听同伴提及才知道他的名字。</p>

陆西骁。</p>

果然，之后就常能见到他身边站着形形色色的姑娘。</p>

不过像陆西骁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因为那三秒钟的对视就记得她。</p>

马路对面，女生搂着陆西骁胳膊撒了会儿娇，半拉半拽地又将他拉进了网吧。</p>

周挽胃疼缓和了些，正起身准备去买点什么垫肚子，手机铃声就响起来。</p>

“喂？”她接起，“陈医生。”</p>

陈医生：“挽挽，你奶奶的检查报告出来了，你有空过来一趟，顺便把后面半个月的药也配了。”</p>

“好，我现在就在医院门口，马上进来。”</p>

周挽奶奶有尿毒症，肾功能衰竭，已经有几年了，靠着每周的透析过活。</p>

医生办公室内，陈医生将检查单、化验单摆在周挽面前。</p>

周挽常陪着奶奶来医院，科室的医生护士都认识她，也暗自为她可怜，她生得乖巧秀气，于是平日里见了她来便也会多寒暄关心几句。</p>

“现在的情况你也能看到，之后的透析频率我建议是要提高到每周至少两次。”陈医生说。</p>

周挽低头仔细看化验单上的上下箭头，点头：“好。”</p>

医生知道她家里的难处：“费用上你也要提前做准备。”</p>

顿了顿，他又补充，“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找我。”</p>

陈医生在医院里工作了十几年了，看惯了太多生老病死，也看过太多放弃老人不再治疗的。</p>

老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p>

既然是老话，自然是有它的道理的。</p>

而周挽奶奶病了这么多年，这孙女只要学校能请得了假，都会陪着一块儿来。</p>

明明自己也不过才十六七的年纪，遭受这一切，却从不抱怨，温和平静，让旁人看着怪心疼的。</p>

周挽淡淡笑了下，跟他道谢，但也不愿麻烦：“我再想想办法吧。”</p>

……</p>

拿着化验单离开医院。</p>

头顶太阳高悬，空气闷燥得每吸一口气都像是吸入一团干巴巴的棉花。</p>

周挽额角沁出细密的汗，她站在公交车站，一手拎着一袋子腰，胳膊夹着一摞化验单，另一只手给妈妈打电话。</p>

刚嘟了一声，就被挂断。</p>

公交车来了。</p>

周挽是被人群挤上车的。</p>

车内夹杂着女人尖利的叫骂和男人身上难闻的烟酒味。</p>

周挽被挤到一个角落，抓住扶杆，手机震动。</p>

妈妈回过来短信。</p>

[妈妈：挽挽，现在妈妈有点事不方便，怎么了吗？]</p>

周挽手指在屏幕上迟疑了下，而后回复。</p>

[周挽：见面说吧。]</p>

[妈妈：那今天晚上吧，我到时候找你。]</p>

[周挽：好。]</p>

那还是公交车上多扒手的年代，周挽不敢将手机放口袋，牢牢攥在手里。</p>

她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p>

公交车颠簸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