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游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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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朔站在一旁，看着已经与自己一般高的年轻男子，微微有些走神。</p>

他记得自己离家时，卫嘉玉还不过七岁，性情比同龄的孩子都要文静，你给他一本书，他便能坐在书桌前看一整天，丝毫不必大人操心。在养闻玉之前，闻朔误以为全天下七岁的孩子都像他这样。</p>

他后来养了闻玉，父女两个相依为命，小到替她缝补衣裳，大到教她习武识字，一切事情都不能假手他人，只能由他一个人亲力亲为。两相对比之下，他为卫嘉玉做过的事情很少，少到几乎叫他忍不住愧疚。</p>

多好的孩子呀。</p>

闻朔心想：这要是换成闻玉，多半得翻个白眼呛他一句“爱说不说”，他这个儿子实在是太老实了些。一想到这儿，他撇嘴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却听卫嘉玉忽然冷不丁开口道：“这底下有地龙？”</p>

闻朔一愣：“怎么说？”</p>

卫嘉玉瞧着脚下的起伏的群山：“你昨天说过你自小在这儿长大，按理说对这一带应当很熟悉。可是进山却带着一张地图，说明这一带的地形发生了变化，才叫你无法确定这山里的位置。”</p>

闻朔道：“我离开兰泽已有二十多年，本就是沧海桑田，便是忘了也很正常。”</p>

卫嘉玉望着远处的悬湖：“我曾在书上读到过，出现地龙翻身的地方，遇上暴雨山洪，就会出现这样悬在山中的湖泊。我猜这儿也曾出现过类似的情况，所以改变了山势，又形成了这些堰塞湖。”</p>

闻朔听他说完这些，定定将他看了一会儿，目光中些许欣慰赞叹：“不错，你能猜到这些很了不起。”</p>

他跟着转身看着脚下的青山：“十几年前山中地动，连日暴雨，北面悬湖决堤，差点淹没了下游城镇。危急时刻，是有人孤身前往悬湖上游，炸开堤坝使得湖水改道，才叫下游数万百姓幸免于难。可惜那个上山泄洪的人，却死在了这场山洪里。”</p>

几场暴雨过后，孤身前往悬湖上游泄洪引流，要冒着极大的危险，几乎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卫嘉玉听说此事，也不由得心生敬意：“那人是谁？”</p>

闻朔一字一顿地回答道：“是个名叫雪月的和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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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月当年来到兰泽，起初是为了替你向我求药。”青衣老者站在崖上想起十几年前那个白衣僧人入山求药的情形，“你或许不知道你身上的毒是从何而来，不过我如今可以告诉你，那毒的确是我所下。”</p>

“你娘入山前服了一种名叫思乡的药。此时故乡远，宁知游子心。人若不离乡，怎会思乡？只要不离开兰泽，思乡便是一剂药，能助人打开筋脉拓宽气海，于提升内力，武功精进大有裨益；可若是离开了兰泽，思乡便是一瓶毒，每到月满如璧之时，体内真气翻涌源源不绝极为痛苦，那是在提醒你不忘思乡。”</p>

“她自愿入山成为山中神女，便是要生生世世留在兰泽，用她的自由换她师兄的自由，这很公平。可她生下了你，思乡便从她身上也一并度给了你。她以为自己从崖上跳下去，便能切断与这山中的联系，却不知二十年后，你还是要回到这儿来。你们中原人说落叶归根，或许就是这么一回事吧。”</p>

老人眯着眼微微笑起来，闻玉却撇了下嘴，冷笑道：“我家在沂山，可不在你们这座山上。”</p>

老人听见这话不以为忤，他摇摇头：“就算你不承认，可你娘的故乡的确在这儿，你爹也确确实实是为了守住这座山而死的。”</p>

“他当年入山求药，我告诉他思乡没有解药。可是地龙翻身的时候，他独自上山打开了悬湖西面的决口，用他的命换来了悬城百姓的性命，我那时候就想，只要你此生不踏足兰泽，我可以饶你一条性命，放你在外面好好活下去。可惜，你还是来了。”</p>

闻玉：“所以在小山城你要杀我？”</p>

老人：“你原本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p>

“我该不该活在这世上什么时候是你说了算的？”闻玉叫他气笑了，“我爹娘生下我，没觉得我不该活在这世上；我爹养我二十年，也没觉得我不该活在这世上。我活不活，怎么活也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p>

作者有话说：</p>

古时候地震被认为是地龙翻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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