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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镇里办事处的人告诉我白清房子的土地只有使用权,早已超出使用年限,并不属于白清所有,他们拿出一张张字迹模糊的单据摆在桌子上同我解释,我说“这样说来是不是我还得给镇里补钱了”一个中年女人拿出一个信封说“这倒不用,镇里觉得你一个小姑娘孤苦无依我们商量了商量决定给你五万块钱作为补助,现在清子也走了,这五万块你收好,以后有什么事情就和我们没关系了,你应该知道镇里尽力照顾你了”对方把信封推到我的面前,办公室墙上的挂式电视正在播放《大话西游》,四五个男男女女围坐在红色木桌前对着电视机谈笑、嗑瓜子,似听不到我们的对话。
我的目光落在对面女人的身上,她大概以为我会有所异议或者回击,继续对我劝解,大意是如果我不识好歹的话现有的五万块钱也不会得到,我看着她喋喋不休的样子觉得可笑,我只是因为她的一句话想起了刚刚搬到梧桐居的那个午后,蓝一手里拿着高跟鞋光脚站在小区银杏树下等待周故,她笑着奔向他,我站在落地窗前看到她眼里的泪光,那时应是她刚刚结束一段恋情,她踮起脚尖伏在他的肩头落下眼泪,闭起眼睛对他说话,但并没有发出声音,金黄色的银杏叶被来往的小轿车吹的到处飞扬,尽显荒芜却美的让人心惊,后来她对我说“我们学校有很多的银杏,我见别的情侣谈恋爱以银杏为背景觉得美好,幻想自己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幻想有人在那里等我,等我向他走近,可能是今天的银杏格外美丽,美丽到让我忘了自己是怎样的人”她转过脸眼泪汪汪的对我说“其实想想我爱的是这一片银杏呢”她的眼睛闪闪发亮,似再多说一句眼泪就落下,她一直是爱哭的女子,尤其是在我面前,从不觉得眼泪羞耻,表达感情不分时地,这点与我截然相反,我一直羞于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固执的认为眼泪会暴露自己的软弱孤独,但又无法做到心平如镜,所以一直在这其中升来落去,就像我看待这个世界灰淡难以热爱,但依旧贪生怕死,留恋时光的晨昏暮色与经过的人事花草,于是在盲目的前行中留在身后的都是些苍白挣扎。
“你应该知道我很喜欢你”我因旁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得知她那时对他说的话,这样的话语在彼时潦倒落魄的处境下出现在我的记忆里,如同放在姥姥家陈旧相框里翻新的黑白老照片,郑重其事却映照出缺憾。
我将桌子上的信封、户口本还有白清的死亡证明装进包里,在他们拿过来的一份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同站在我对面的女人说“谢谢”,和她站在一起还有两个身形粗壮的男人,他们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用不正当方式打赢一场胜战,羞于让别人知道又对战败者表示同情。我突然明白和书店老板娘告别时她对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那时她支支吾吾的叫我名字半吐半吞的说“就是想跟你说有些事强求不来,毕竟胳膊是扭不过大腿的,要学会顺势而为”是的,我懦弱无能且安于现状,就算他们此刻什么都不同我解释我依然不能改变些什么。
连续几天没有正常进食,身体疲乏无力,精神的溃散使得胃部失去饥饿感,每走一步似要用尽身体仅剩下的气力,推开玻璃门的瞬间听到电视机传来的声音“那个人的样子好怪,他好像一条狗”
路上依旧有搬家公司的车辆来回穿梭,马路两旁的绿化带早已面目全非,垃圾车的引擎声持续轰鸣,脚下还未来得及开花的曾芬芳过整个白水的月季的枝叶被碾压践踏,收废纸箱的男人骑自行车艰难前行,自行车后座上的纸箱在路口撞到墙角散落一地,蜘蛛网一样的电线与网线缠成一团搭在坍塌了一半的红色砖墙外面,浅绿色一次性塑料袋被风吹到空中又落下,汽车碾压过丢弃在路上的矿泉水瓶子发出闷声,广播里有人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请还在镇里的乡亲们尽快搬离白水,请还在镇里的乡亲们尽快搬离白水,镇里很快将进行大规模拆迁,不要再滋生事端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街角有被人遗弃的小狗盯着我看然后跑走,我想起火耳,想起姥姥曾经说“有人说我的命硬,所以身边的人都离去”而今我无法辨别这一切是命运使然还是因自己一直试图与时光抗拒所要经受的代价,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这世上永不会有一台时光机可供我回头验证与悔恨。
清明将至,我独自前往云霄山看望姥姥以及白清的父母,白水的墓地大都集中在于云霄山山底一带,同我一行的人一直在讨论日后是否要迁坟的事情,有人说不需要,有人说迟早的事情,他们的手提袋里装有祭祀用的五色纸,被叠成长条的五色纸张从手提袋里露出小半截,我包里也装有同样的纸张,从前每逢清明白清总会嘱咐我去买五色纸回来叠成长方形以供祭祀使用,姥姥去世以后她便再也没有来过此地,甚至是她的父母她都没有再去看过,从前有蓝一陪我,而今只剩下我一个人,寥寥数年,与一些人天人永隔,与一些人无声告别,想来无不让人唏嘘。
姥姥的坟前长满青草,带着些许凉意的风从我的衣服灌入身体,我随手将坟头的草拔掉一些露出摆放祭品的石头,从包里掏出在望北便利店买来充饥的小面包放在上面,掏出打火机点燃五色纸,墓纸在风里很快燃烧殆尽,化成黑色纸灰,我郑重的在坟前磕头用土掩盖掉纸灰然后站起身来前往白清家的祖坟,我伸手抚摸墓碑上面的黑白照片,我对他们并无任何感情,踏足此地也是基于对白清的感激,不知为何,明明是同样的荒芜我却觉得白清家的祖坟要比姥姥家的更为可悲可泣,我开始理解白清的决定,因为再过百年也许用不了百年将不会再有人记得你,这里会移为平地也或者会再埋入另外一些人,记忆与躯体都将腐烂在泥土里,无所谓辜负,亦无所谓珍贵。
我将家里的家具低价卖出,因家里长久没有人居住,加剧了家里物品损坏的速度,电器无法正常使用,桌椅潮湿桌面的油漆脱落,柜子里的衣服发霉散发难闻的气味,厨房的米袋有被老鼠啃噬过的痕迹,收废品的男人不耐其烦和我讨价还价,我因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留在白水,只想快点离开去寻找新的住所,所带行李除去几件衣物都是书籍,军绿色旅行包被塞的鼓鼓囊囊,沉重一如我未知的生活。
午后天空飘起丝丝细雨,时而停歇,时而落下几滴打在皮肤上,阳光却清朗温和,我抬头直视太阳刺入眼睛的光线,依稀看到远处出现若隐若现的彩虹,它就像是我的幻觉,等我想要仔细去看清楚时便再也无法看到,白菱的父亲和养鸡场郭师傅领着大批人去镇里闹事,铁锹划过地面发出刺耳声音,他们与我背道而驰从我身旁经过,白水的搬迁让他们失去自己的事业与荣耀,离开白水他们可能不再受人追捧也不再荣华一身,大概他们比我更不希望白水的消亡,我多希望我能够在人群中落下一滴眼泪,可以让我更加深刻的铭记我曾在这里得到过的安稳与平宁,但死去的白水和死去的白清一样都无法使我掉下眼泪,我向后回望,镇口三五成群的工人将“白水镇”的巨大白色牌匾拆除,门楼上的灯笼被肆意踩踏,骑摩托车的年轻男子轰鸣而过,白水的门楼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他们凝聚成一个光点镌刻于我的生命线上,我所能做只有牢记它或者忘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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