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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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雪的时候总是最冷, 屋檐的雪水滴滴哒哒的，落进了宫人的后领，冻得他一个冷颤, 然而眼前站着一个徐墨怀，她又连忙端正仪态，继续道：“苏娘子今日也一样，用饭的时候胃口很好，昨夜入睡后也没有突然哭叫了。”</p>

比起最初一有人要脱她衣裳给她上药，她便哭喊着乱跑要好多了, 整个殿里唯有碧荷能压住她。</p>

徐墨怀微颔首，示意她说完可以回去了。</p>

距离苏燕神智失常已有半月多，苏燕也在渐渐好转, 没有到疯癫的程度，看着与平日无异，只有在面对男人的时候会神色惊惶，尤其是徐墨怀, 只要他一出现，苏燕必定会像见鬼似的惨叫, 如今清合殿的人也都像看恶鬼似地畏惧他。</p>

这年冬天并不好过，北方到了冬天, 胡虏缺衣少食，又去进犯边疆, 从前只是劫掠附近商队, 这次却开始攻打边疆城镇，祸害了不少百姓。</p>

秦王当初谋权篡位，便有意联合藩镇与外族，如今秦王势力虽除, 却仍有虎视眈眈的外族与妄图只手遮天的世家。</p>

徐墨怀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他当上太子后仍觉得不安稳，便一步步瓦解了父皇的权力，开始把持朝政，然而如今得到了皇位，他还是会觉得自己站在高峰摇摇欲坠，任何一个人都想将他拉下去，摔得万劫不复。</p>

“常沛，你说苏燕能好起来吗？”徐墨怀再提起苏燕，嗓子竟会莫名干哑。他眼睫颤了颤，一双泠然的眼望着他，隐隐有几分不安，似乎在期许他的答案。</p>

常沛想起徐墨怀幼时寄养在郭皇后处，为了讨好她而送了精心准备的生辰礼，便也是这样有些不安地问他郭皇后会不会喜欢。</p>

他既想留住王皇后与长公主的爱护，也期望能与郭皇后如母子般相处，如今这样不安又期许的心情又落到了苏燕的身上。</p>

偏偏他想要的，一个也留不住，都会因各种原因，最终毁在他了手上。</p>

常沛说不准，却还是如同从前一般给了肯定的答案。</p>

“等她好了，朕便给她一个位份。”徐墨怀语气温和，却没有要和人商量的意思。“她出身低微也不打紧，朕再给她另寻一个身份，日后慢慢晋升便是……”</p>

他依旧觉得苏燕出身微贱，却不再如从前一般否认对苏燕的情意。</p>

他的确数次想杀了苏燕，甚至几次苏燕在激怒他之后，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犯蠢，要留这么一个没用还不够乖顺的人在身边。然而这之后，苏燕真的险些死在他的手上。</p>

那一日清早见到苏燕身下有血，气息微弱地不能睁眼，他心底忽然蔓延出了无边的惶恐，如同一片黑潮卷着他跌入深渊，让他忽然间有一种在坠落的错觉，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p>

他想等苏燕醒来，再与她说晋升的事，而她却忽然发了疯，甚至被他激得呕血。</p>

一切都如命定的一般，朝着无可挽回的局面而去。</p>

常沛无奈问起：“陛下后宫的嫔妃又要如何打算。”</p>

他还以为徐墨怀临幸了苏燕，便意味着不再抵触行房事，谁知还是一个也不肯接近。</p>

果不其然，提到此事徐墨怀立刻便换了一副神情，有几分不耐地说：“自然是日后再议。”</p>

——</p>

苏燕在清合殿的日子还算平静，无论她走到何处碧荷都要跟着，以免她突然出什么不测。只要没有外人来激她，苏燕便与平常无异，只是听不得别人提起徐墨怀。</p>

空置已久的清合殿忽然住进了一个宫婢，听说还是从林馥宫里出去的，便有妃嫔有意无意去中宫打探，想得知徐墨怀对苏燕的态度。毕竟除了皇后以外，其他人都没有受宠，如今一个奴婢反而先得宠幸，不仅她们面上无光，皇后心中也该觉得不适。她们抱着试探和奚落的心思去见林馥，却没得到半点想要的反馈。林馥实话实说，没有丝毫介意徐墨怀宠幸她宫中奴婢的意思，反笑着说她赞许此事。</p>

并不是谁都有这样的好气度，前朝有位皇后的宫婢被皇上夸了句眸如秋水，她便生生挖了对方的眼睛送给了皇上。她们还指望着林馥被奚落一番后气急，去将那受宠的宫婢给责难一番，谁知她竟这样轻拿轻放的。</p>

然而林馥越是这样，她们便越好奇，清合殿的宫女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能引得徐墨怀的心。</p>

她们每一人都出身望族，进宫只为求尊荣，谋前程，让家族再高升，若能诞下嫡子，更是风光无限。而如今徐墨怀不肯临幸她们，又有赵美人前车之鉴，谁也不敢贸然去试探。</p>

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从不缺乏像赵美人这种铤而走险的人。</p>

——</p>

碧荷是见着苏燕一步步变成这模样的，因此在照料的时候，她比旁人都更用心些，也会耐心听苏燕讲她小时候的趣事。</p>

春寒未退，苏燕仍喜欢窝在屋里不出去，手上的冻疮也因为今年冬日照料得仔细，不比从前那般严重。偶尔她也喜欢听碧荷她们提及自己的家人，当有人问起的时候，她也并不感到羞耻地提及她的阿娘，只说她的阿娘是个又勤劳又坚韧的女人。</p>

苏燕将衣袖撩起来，将一个廉价的翠绿镯子露给她们看，说道：“小时候阿娘给我攒的，本来她想留着当陪葬，最后怕我过不好，将这镯子留着给我当嫁妆。”</p>

陪葬成了嫁妆，听着多少有点晦气，苏燕却似乎是想起了阿娘的好，面上也只有温温柔柔的笑。</p>

谁能这低廉的一只玉镯，竟成了敲打她的一根棒槌，每当她想沉溺眼前浮华的时候，便会想起阿娘凄惨的下场。</p>

说了没几句，苏燕便觉得困倦，想先上榻小憩一会儿。碧荷给她盖上绒毯，将窗缝给合上，出去以后便听同伴小声问她：“娘子是不是没事了，陛下总是夜里来也不像话，好歹是一国之君……”</p>

碧荷没好气地说：“你别看着苏娘子表面没事，背地里还担惊受怕的，陛下一露面便能将她吓破胆，小心好不容易养好的人又出事了。”</p>

等二人说完没多久，徐墨怀果真来了。</p>

他通常只会在夜里等苏燕熟睡后再来，鲜少白日里来惊扰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