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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重新躺下，仍旧是背朝着他，团成个球，是个抵触的姿势。</p>
僵持片刻，陈安致妥协，深深吸了一口气，隔着被子抱住了她。随后他低低地开口，几乎是破罐破摔的，沉甸甸一句。</p>
“我想你了。”</p>
说完闭上了眼。像一个火球烧在脸上，连着耳垂、后颈，火烧火燎似的烫起来。</p>
羞耻。</p>
快四十岁的人了，跟个小姑娘说这个……</p>
好在她拿被子裹着自己，没看着他，压力要小些。陈安致看不到她表情，可说完，怀里那团被子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他几乎以为这句话又哪儿说得不对，撞到了她的雷区里，把她惹哭了。</p>
“念念？”</p>
他把那团被子翻个面，归念就顺势滚进他怀里，仰着脸，是在笑，笑得一抽一抽，见牙不见眼的。</p>
唬他的。陈安致深吸口气：“你真是……”</p>
太要命了。</p>
命也给她算了。</p>
*</p>
讨论完这件有关“想你不想你”的大事已经半夜两点了，他起身要走，刚走到门口，又折回来，问她：“你这里有没有多余的被子？”</p>
“什么？”</p>
“之前在那屋住的管家把日用品都搬走了，床垫和被子都没留下。”</p>
归念噗嗤笑出了声：“你下午有时间去买菜，没时间买床垫被子啊？”</p>
陈安致看着她：“找不到。”</p>
其实也没太用心去找。光想着给三餐不继的小可怜做点好吃的，傍晚收拾行李的时候才注意到没有床具。</p>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归念犹豫了下：“要不你在我这儿窝一晚上？”</p>
他默不作声，关上门，从行李箱里拿了一次性牙刷去洗漱。</p>
归念把自己的两床被子分了条薄的给他，又从柜子里扯出一条法兰绒大展开搭在上边。上个世纪的别墅了，供暖效果一点都不好，夜里更冷，又因为是保护性建筑，不让装空调，只能开着暖风机睡。</p>
归念左右挪腾着把自己裹成了个粽子，歪着脑袋去看他。倒也没怎么激动，毕竟以前也曾有过同床共枕的时候……</p>
爸妈离婚后，她跟了爸爸生活。每周住校的时候还好，一到六日，父女俩一言不合就能吵翻天。她六日就不想回家，白天经常在陈安致那儿呆一天，看他教小孩画画。</p>
中午的时候，他睡午觉。归念书房里玩电脑，玩累了，就轻手轻脚地去他卧室里，躺他旁边眯一会儿。</p>
初中时候的事了，年代太久远，当时同床共枕是什么心情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很容易睡着，窗帘拉一半留一半，大中午的阳光晒着腿，很舒服。</p>
却还是头一回，这样子，在晚上正儿八经躺在一张床上。</p>
可他是真的困了，连她这会儿满脑子的粉红泡泡都察觉不到了，两天没合眼，几乎沾枕就着。已经沉入梦里的时候，又被她拍醒。</p>
归念一脸苦大仇深：“头天见面就跟你躺在一张床上，怎么感觉，显得我特别不知羞耻呢？”</p>
“怎么会？”陈安致无奈叹气：“是我不知羞耻。”</p>
老牛吃嫩草什么的……他出国前收拾行李都背着人，连裴瑗都没告诉，更别说告诉母亲。再往后想，将来跟归念爸妈坦白的时候，都不知道该喊哥嫂还是别的……</p>
还有她楼下的室友，看着他进来的。明儿还得去解释下，不能让念念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p>
“行吧。”归念弯弯眼睛，躺回被窝：“那就收留你一晚上，明儿回你自己家去。”</p>
“好。”</p>
他闭上眼，有光从眼睛缝里漏进来，总觉得晃，“能不能关台灯？”</p>
“一定要关么？”</p>
“你平时睡觉就一直开着灯？”</p>
旁边的小朋友静了会儿，声音很轻，听着就又让人觉得她委屈：“我怕黑，这几年一直开着灯睡的。”</p>
陈安致心里一软，正想说那就不用关了。不等话出口，眼前就暗下来，灯关了。</p>
从被窝左侧伸进来一只手，鬼鬼祟祟地勾住他一根大拇指，不放了。</p>
临闭眼前的那一分钟，听到她轻轻地，又说了一句。</p>
“我收回之前的话。”</p>
“什么？”</p>
“就是说‘你不该来’的那几句——陈老师，你能来，我真的特别、特别、特别，开心。”</p>
陈安致低低笑了声：“我知道。”她都快笑成花儿了，他眼睛不瞎。</p>
被子里那只手一点也不安分，在他虎口处蹭过来，蹭过去，又去捏他食指上的茧子。陈安致合拢手心，握住。</p>
“睡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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