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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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的记忆将苍衡识海中那一处他早已遗忘的角落一点点填满, 那片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如同三月的青草，一阵春雨过后, 便疯狂的生长, 绵延千万里, 此后的三百年也被这青翠的绿意所覆盖。</p>

他好像是做了一场长长的梦, 入梦之前是在十方州千里缟素的雪原上，梦醒之后，他仍在这里。</p>

只是皑皑的雪原落了一片片的鲜红，无数的尸体横在上面，而曾经那条威风凛凛的巨龙早已经在长长的岁月中将血肉褪去，只剩下一具森森的龙骨, 沉入千尺寒潭中。</p>

他想过等他带着仙风草和那魂珠回到鲸州, 他就能救回他的姑娘，等他的姑娘病都好了以后，他就能带着她去看水云州清华宫里的白色孔雀, 去看方寸山上会跳舞的猴子，去看这天下间的每一处她不曾看到过的风景。</p>

可是仙风草在哪里呢？他心爱的姑娘又在哪里呢？</p>

苍衡低下头，他的两手空空, 他什么也没有。</p>

他从唇齿间挤出她的名字,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是怕惊吓到了她，于是，那些刚刚说出口的话在不久之后就被风吹散，再也没有人能够听到了。</p>

或许，等到来年，这一场夹着冰雪的风会携着春雨重新回到这片土地, 在洛水河与湘女河交汇长出的嫩绿枝丫，它们会知道他在这时说了什么。</p>

所有的记忆都回到他的识海当中，苍衡咚的一声单膝跪下，他呕了一口鲜红的血出来，那血落在白雪上，似一簇怒放的红梅。</p>

这场雪依旧在下，好像永远都不会停止。</p>

苍衡仰起头，望向天空中掠过的巨大飞鸟，只是一个眨眼，她好像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一伸手就能触摸得到，她对着他轻轻地笑了一笑，飞雪融化成绵绵细雨，雪原上开出朵朵红色的小花。</p>

她叫着他的名字，和三百年前一模一样。</p>

“李浮白……”</p>

于是他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她，可当他的手刚一抬到半空中，她消失在的面前。</p>

她不在这里。</p>

那闻灯现在在哪里呢？</p>

苍衡按着自己</p>

的额头，仿佛有无数根尖锐的银针刺入他的颅骨之中，剧烈的疼痛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p>

她……是去了人间，那她现在在人间的什么地方呢？他要怎么做才能快点去到她的身边？她是不是生气了……</p>

太多太多的问题在苍衡的脑海中挤压在一起，已经濒临爆炸的边缘。</p>

他该快点离开此地，找到她。</p>

他已经迟了三百多年了，不能再让她等下去了。</p>

苍衡从雪地上踉跄地站起，身上的灵力几乎在刚才都耗尽了，他顾不得那么多，心里好像有个声音在一直催促着他，去找她，去找她，快点找到她吧。</p>

那声音或许一直都存在，不过在从前的那些时候，那声音太过轻微，他不曾注意不曾发觉，直到了今日，像是有人生生剖开的他胸膛，将他曾经丢失的一切塞回了他的心脏中，他终于听到了那个声音，带着恳求，让他的灵魂都跟着震颤。</p>

他也想要找到她啊，可这偌大的天地，她究竟会落在什么地方？</p>

苍衡茫然地看了一眼四周，天界与魔族已经开始退兵，或许用不了太长的时间，这十方州便会恢复以往的宁静。</p>

这些与苍衡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如今他只想找回他的姑娘了，他要带她离开魔渊，回到人间，回到鲸州去。</p>

他猛的想起三百年前他离开鲸州后，那里曾发生的一切，呼吸一窒，表情狰狞而痛苦。</p>

他加快脚步，想要快点回到人间找寻到她，却是在一个眨眼以后，被定死在了原地，再也动弹不得。</p>

他在这篇雪原上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闻灯常用的傀儡，如今那傀儡却倒在血泊之中，银色的傀儡丝横在他的身体上，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p>

苍衡放眼望去，这一路上被自己忽视的地方，还有其他的许多傀儡，他们都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不再受任何人的控制，也不再受任何人的驱使。</p>

他们的主人呢？</p>

苍衡垂下头，俯视着脚下已经死去的天兵，他的身上没有多余的伤口，只有脖颈处有一道细细的红痕，他是死在闻灯的傀儡丝下。</p>

苍衡胸膛</p>

中的那颗跳跃的心脏好似在突然间炸裂，天地一片寂静。</p>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只要一想到那个可能，自己的过去与未来，就都没有了意义。</p>

可若此时他还要逃避，那他的闻灯该当如何？</p>

她要怎么办呢？</p>

苍衡突然笑了一声，只是笑过之后，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转过身向回走去，若是闻灯真的出现在这十方州，他们中应当有人会见过她。</p>

苍衡忽的想起他被困在乾坤钟里时，是谁在外面书写了另外一半的符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