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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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非得80度，”江予夺说，“现在这肯定不止80度。”</p>

“我是怕不好喝，”程恪说，“我做什么都不好吃，就泡个方便面能不跑味儿了。”</p>

“难喝我也不会嫌的，陈庆没事儿就上我那儿炒菜去，猪食都比他做的菜好吃，我也没嫌过他。”江予夺又喝了一口奶茶，一脸满足地舒了口气。</p>

“是么。”程恪笑了笑。</p>

今天喝了不少酒，虽然没喝醉，也挺晕乎的了，之前在街上算是被江予夺吓清醒了一些，这会儿热奶茶一喝下去，人又有些困了。</p>

“你晚上真不睡觉？”程恪问。</p>

“嗯，”江予夺说，“你要是困了就睡。”</p>

“那你……”程恪想了想，“我把铺盖还是拿给你，万一你又想睡了呢，不睡也能躺一会儿。”</p>

“不用。”江予夺很干脆地拒绝了。</p>

“行吧，随便你。”程恪被奶茶的热气一蒸，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p>

他没再管江予夺，去洗了个澡就进了卧室。</p>

“别关门。”江予夺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玩手机一边说了一句。</p>

程恪犹豫了一下，松开了准备关门的手。</p>

躺到床上之后他想想又坐了起来，看着客厅沙发上的江予夺：“你要是饿了，冰箱里有吃的。”</p>

“睡你的觉，”江予夺头也没抬地盯着手机，“就你这样的还操心别人呢。”</p>

“晚安。”程恪叹了口气，躺了回去。</p>

江予夺往卧室里扫了一眼，轻声说了一句：“晚安。”</p>

看到程恪翻了个身冲着阳台那边睡了，他才站了起来，关掉了客厅的灯，走到了窗边。</p>

程恪这儿的窗帘大多数时间里是拉开的，不关灯他没法往下看，十几层楼高，想看到楼下就得把脑袋探出去，开着灯太明显了。</p>

不过这会儿楼下发动机的响声已经消失了，就在程恪躺下之后。</p>

程恪之前啰里啰嗦地说话时，发动机一直在响，江予夺想仔细听一下判断距离和位置都因为他在说话而没能成功。</p>

现在楼下已经没有人也没有车了。</p>

江予夺趴在窗台上又看了一会儿，这个高度的老北风刮起来，他有点儿扛不住，于是缩回屋里，把窗户关好了。</p>

其实这会儿他有点儿困，但是他很清楚自己要是躺下，也不可能睡得着。</p>

那辆车拐出来的时候开着大灯，这种天气里在市区开着大灯，简直是在向人高调地宣布我就是来撞人的。</p>

江予夺现在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这车要撞的是谁。</p>

是他还是程恪。</p>

如果目标是他，那他待在程恪这里也会给程恪带来麻烦，但如果目标是程恪……他不相信任何人能在程恪真的有危险时能比他更了解对手。</p>

江予夺搓了搓脸。</p>

他守在这里是最好的办法了。</p>

只是这些话他没有办法再跟程恪说，任何有关的内容他都不会再跟程恪说了，程恪跟陈庆不一样，程恪在这些事上，并不相信他。</p>

时间是过得很快的，在你习惯了以某种方式度过的时候。</p>

比如现在这样。</p>

江予夺坐在沙发上，没有玩手机，也没有看电视，就这么坐在黑暗里，听着四周的动静。</p>

他能听见很远的街上传来的喇叭声，能听到后面某栋楼里有人在唱歌，再静一些的时候还能听到雪落在窗台上的声音。</p>

在这些声音里寻找安全和不安全。</p>

时间几乎已经不存在。</p>

一直到听到阳台那边的楼下有人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江予夺才动了动，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差五分钟三点。</p>

他站了起来，很轻地走进了卧室。</p>

程恪如果不是这会儿还没睡着，根本不可能发现江予夺进了卧室，确切地说，就算没睡着，他要是没睁着眼睛，也不可能发现江予夺进来了。</p>

江予夺的脚步轻到完全没有声音，而且屋里铺的木地板，有时候踩上去会有声音，但江予夺一直走到他脚了，地板也没有发出过任何声响。</p>

呼吸也轻得听不见。</p>

程恪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很多鬼片儿……</p>

不不不，这套房子江予夺以前经常来，以他那种异于常人的小心谨慎的习惯，他应该知道踩在哪些地方不会有声音。</p>

程恪有些紧张，他在黑暗里盯着江予夺的身影，琢磨着如果突然被揍，自己应该从哪边滚下床。</p>

江予夺并没有在床边停留，而是一直走到了阳台的推拉门边，轻而平稳地把门打开，迅速地闪出去之后关上了门。</p>

程恪皱了皱眉，阳台是封闭的，也有暖气片儿，但比起屋里，还是非常冷的，他不知道江予夺这会儿跑阳台上去干什么。</p>

但江予夺站在阳台上之后，就那么面对着外面的黑夜不再动了。</p>

程恪也不敢出声，就也那么在黑暗里看着他纹丝不动的背影。</p>

程恪扫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已经二十分钟了，他感觉自己眼睛都快瞎了，困得泪流满面，但江予夺还站在那儿，他又不敢睡，担心会有什么意外。</p>

不光是担心江予夺会揍他，也担心江予夺会不会……跳楼了？</p>

就这么一直盯着，有那么几个瞬间，他迷迷糊糊里都觉得江予夺是不是已经灵魂出窍就剩下了一个壳了。</p>

如果只剩下一个壳了……他是不是就可以过去放心地摸一摸亲一亲……</p>

算了，就只有一个壳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去定制一个娃娃……</p>

程恪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是黑的，看到阳台上的黑影时，他先是吓了一跳，心脏蹦得差点儿把舌头给顶出来。</p>

想起来那个黑影应该是江予夺时，他猛的就震惊了。</p>

床头的小闹钟上显示着时间，现在是半夜四点四十五分。</p>

而如果他没有记错，江予夺站的位置和姿势，跟他睡着之前差不多。</p>

他身体那点儿晕乎劲这会儿全都消失了，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p>

江予夺在阳台上就这么站了快俩小时了！</p>

就算不打算跳楼，阳台的温度也能让只穿了一件长袖t恤的江予夺发个烧感个冒什么的了。</p>

程恪实在撑不住，坐了起来。</p>

下床的时候他为了不吓着江予夺引起斗殴，咳嗽了一声才站了起来，拿起睡衣的时候又抖了抖才穿上的，打开阳台门的动作也很慢，让推拉门发出了足够长时间的响声之后，才走了出去。</p>

“尿憋醒了吗？”江予夺问了一句。</p>

程恪猛地松了口气，会说话，而且是第一时间说了话。</p>

“不是，就是半夜醒了看到阳台有人，”他缩了缩脖子，阳台的气温比他想象的要低得多，他抓着睡衣领口，“你要是想抽烟，屋里抽就行，没事儿。”</p>

“我没抽烟。”江予夺说。</p>

“进屋呆着吧，齁冷的，”程恪走到他身后，“你在这儿站多久了？”</p>

“不到两个小时吧。”江予夺回答。</p>

程恪有些吃惊在这种状态下他对时间的判断还能如此准确。</p>

“不冷么？”程恪又问。</p>

“还行，”江予夺说，“你去睡吧。”</p>

程恪站着没动，他本来已经不打算再去探究江予夺到底怎么回事，反正他长这么大，忽略不计不去多想的事儿多到无数可计。</p>

但现在，此时此刻，他实在有些忍不住了，站在江予夺身后问了一句：“楼下是不是有人？”</p>

江予夺微微偏了一下头。</p>

“是不是他们？”程恪又问，从没封严实的窗缝里灌进来的冷风让他有点儿哆里哆嗦的。</p>

江予夺似乎是有些吃惊，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你是听到什么动静了吗？”</p>

“……没有。”程恪如实回答。</p>

“哦。”江予夺应了一声，又转头继续看着窗外了，“我就是在这儿站一会儿，你不用管我，我习惯了，站到明天晚上也没什么感觉的。”</p>

程恪没说话，脑子里飞快地整理着，站在江予夺的角度。</p>

其实很容易就能理清。</p>

如果江予夺觉得“他们”在外面，而目标又是他自己的话，以江予夺的性格，今天晚上不会留在这里过夜。</p>

而让他留在这里过夜而在这里一站两个小时的原因，是他觉得，正在屋里睡觉的这位大少爷有危险。</p>

就像当初他会让大斌他们跟着他回家那样。</p>

无论这件事可信还是不可信，有毛病还是没毛病。</p>

江予夺在保护他。</p>

程恪看着江予夺的后背，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儿。</p>

只觉得颤得厉害。</p>

心颤得手都跟着有些抖。</p>

……也有可能是冻的。</p>

程恪抬起胳膊，哆哆嗦嗦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打摆子了，用了能有三十秒，才从身后搂住了江予夺。</p>

江予夺的身体猛地一绷，偏过头，好一会儿才出了声：“嗯？”</p>

“我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程恪贴在他脖子后边儿轻声说，“但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大冷天儿的不睡觉给我站岗……”</p>

江予夺没说话。</p>

“不知道该怎么说，”程恪皱了皱眉，说得很费劲，“没有人对我……这么在意。”</p>

“那你，”江予夺顿了顿，“混得的确挺惨啊。”</p>

“……滚！”程恪立马就感觉自己所有的感动都化成了渣渣，“你他妈不会说话就憋着，情商有没有一寸高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