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Chapter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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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沉默没能持续太久。</p>

跳舞, 是今天两人都逃不掉的一道坎。逃不掉，就要直面人生的大坑，哪怕是自己挖的坑也要跳。</p>

“抱歉, 请允许我先说一句对不起。”</p>

玛丽率先开口，一脸的坦坦荡荡。“虽然我学习了社交舞, 但因为年龄关系，尚未参加几次社交舞会。因此, 邀请女士跳舞的经验可谓趋近于零。”</p>

是实话吗？</p>

从马克·明顿的身份出发，这是实话。明顿先生还没有到适婚年龄，虽然家庭教育中有过一些舞蹈练习，但不会是舞会里的花蝴蝶。</p>

年轻了不起吗？</p>

居然可以理直气壮地说经验不足。</p>

迈克罗夫特无法否认这一种可能性, 但偏偏罗曼夫人无法使用同样的借口。</p>

因此, 罗曼夫人没有办法熟练地与其他人合跳一支舞, 也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事。</p>

玛丽猝不及防被塞了一把狗粮。</p>

罗曼夫人居然敢说因为与亡夫太过默契, 至于没有办法与其他男士完美合舞。等会跳舞有点小纰漏, 不能怪舞技不成熟, 只能怪两人之间没有爱情。</p>

这？！</p>

这套说词，还见鬼的挺有道理。</p>

对此，还能怎么办？</p>

两人只能保持微笑，微微抬起下巴, 仿佛心有成竹地走向了舞厅。</p>

偌大舞池，灯火摇曳。</p>

钢琴、手风琴、大号等，合奏的乐曲声时而缠.绵，时而激扬。</p>

人们抛开了平日一贯的社交舞蹈的规则，根本不在意哪种乐曲对应哪种舞蹈。</p>

舞池中，同时上演了各不相同的舞蹈种类。有人跳着华尔兹，有人跳着活泼的波尔卡，还有一些跳着优雅的玛祖卡。</p>

慢节奏与快节奏的舞蹈竟然一起出现，这与其说是觥筹交错中的舞姿缤纷，不如说是醉意上头后的群魔乱舞。</p>

玛丽和迈克罗夫特对视一眼，又看向舞池里的男男女女。</p>

也算是一个好消息。</p>

当下，所有人都跳得随心所欲，那么两人也能随性一些。</p>

随性，不等于技术烂。</p>

玛丽和迈克罗夫特不约而同地在人群中找了参照物。</p>

此刻，两人对自己的学习能力有足够的信心。倘若能在短时间内就掌握一门冷僻的新语言，那么现学现跳男步/女步也该易如反掌。</p>

很有默契地选择了最常见的华尔兹，不搞炫技，老老实实地按照三步舞的节奏。</p>

每拍一步，三拍一节。第一拍为重拍，而以三为循环，起伏往复。配合着舞步，身体开始旋转、摆动。</p>

乍一看，两人进退有度，似乎充分领略了华尔兹被称作圆舞曲的精髓——漂亮地转圈圈。</p>

玛丽抬起手臂，似是一个支点。</p>

迈克罗夫特则是精准地反身，以求收放自如地转出一个圆。</p>

‘踏。’</p>

微不可闻的踩踏声响起。没有谁听到，因为它被荡漾的琴曲声彻底掩埋。</p>

玛丽面不改色，仿佛被踩了一脚的人不是她自己。</p>

迈克罗夫特面露歉意，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似乎只是应了之前的道歉。因为与陌生舞伴合作不熟练，所以不小心踩了对方，才不是因为现学现跳的关系。</p>

玛丽：定一个小目标，不踩人脚，就是她赢了。</p>

还别说，虽然没学过男步，但谁让她勤于各种体能锻炼，一通百通莫不如是。</p>

迈克罗夫特：坑人的女步，为什么是他转圈圈？上帝怎么忍心他的眼睛学会了，但身体有些跟不上。</p>

对于不喜运动的人来说，远渡重洋，四处奔波，还要求现学现会各种旋转姿势。这真的不公平，为什么不能单纯比拼谁先解开一种数学猜想？</p>

不论两人的内心世界如何精彩，表面上，明顿先生与罗曼夫人都跳得很认真。</p>

跳啊跳，无比和谐的一曲终于结束。</p>

两人同时暗暗松了一大口气。</p>

太好了！不必再自我折磨了，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p>

“欢迎明天再来！”</p>

鲍尔奇居然亲自在大厅出口送别，目送两人登上马车。他没有多加挽留，而是给了明顿先生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夜生活，在舞蹈后才刚刚开始。舞蹈是穿着衣服的交流，而只有快点回酒店才能进行另一种深入交流。」</p>

玛丽只能心领神会地扯出一抹微笑，算是应答了鲍尔奇的眼神。实则，她在心里把此人反反复复抽打了无数遍。</p>

交流个鬼啊！她的脚背仍有隐痛。深入交流是绝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和罗曼夫人发生深入交流的。</p>

迈克罗夫特只扫视了鲍尔奇一眼，可以确定两人选择跳舞而非直接离开始正确选择，否则就会引起怀疑。</p>

但此刻，他真的有点心累，懒得腹诽鲍尔奇乌七八糟的眼神。他是坚定的独身主义者，别说和明顿先生深入交流，和任何其他人都是不可能的。</p>

马车驶离郊野，渐渐距离赫尔墨斯庄园越来越远。</p>

车上两人都没说话，可以冠冕堂皇地解读成是在防备隔墙有耳，谁也不知道车夫是否被鲍尔奇收买。</p>

事实呢？</p>

夜越深，雪纷纷。</p>

冷冽的空气渗透了马车缝隙，寒冷让人的大脑越来越清醒。</p>

玛丽：忽然想起来。为什么刚刚自己不跳女步呢？反正舞池都群魔乱舞，多一对反串也不是不行。</p>

迈克罗夫特：突然有个想法。为什么之前他没索性跳男步呢？既然人们乱七八糟地跳着，多一对没规矩的舞蹈也实属常态。</p>

两人各怀心思，冷不丁又侧头看向对方。</p>

玛丽和迈克罗夫特的眼神都很平静，平静目光相接，平静地移开了视线。</p>

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看向了车窗外。窗外，三两盏路灯照出雪落光晕。</p>

波士顿的雪夜，很美。</p>

美得静默无声，美得七分清冷，犹胜月夜。</p>

玛丽一边赏雪一边自我肯定。</p>

是了。刚刚没提议由明顿先生跳女步，是她颇有节操的表现，才不是下意识地掩饰身份。</p>

迈克罗夫特看着雪随风动，找到了一个好的借口。</p>

对的。刚刚没提议罗曼夫人跳男步，是他演戏力求逼真，才不是下意识因为伪装而怕露出马脚。</p>

雪，轻轻地继续降落。</p>

马车车轮碾压出一道道雪痕。</p>

终于，马车抵达酒店。</p>

颇有先见之明，今天上午两人搬到了同一家酒店。此时进入同一间客房，反倒应和了鲍尔奇送别时的瞎猜。</p>

“没有监听。”</p>

玛丽进入房间后，耐性等待了一段时间又折返开门确认，门外走廊没有任何可疑身影。</p>

即便如此，关上门，两人仍旧尽量低声交流。</p>

没有谁提起四十分钟前的那一场舞蹈，道歉与感慨都不必了。</p>

也不必说如果明天夜里再去交易会，是否要在选择共舞，反正不会比今夜糟糕，反正不会比今夜更尴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