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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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字，在前朝后宫都玩到了淋漓尽致。</p>

但实际上放眼望去，就连太子的母族也并不曾有人手握数万兵权。</p>

安和帝这么多年的冷落，不仅仅因为当年冤屈了爱妃与人有染，令皇室蒙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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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玉弓甚至怀疑，当年母妃的死是安和帝借机打压段氏一族的手段罢了。</p>

当年段氏一族男丁繁盛，个个骁勇善战。</p>

谢玉弓外祖父乃是威武大将军，七个亲娘舅自小都在战场长大，十几岁的年纪个个军功赫赫，鲜衣怒马，哪一个拿出去都能够顶立门户，兴盛一族。</p>

荣光太盛，怕是刺到了安和帝这个守成皇帝的眼睛。</p>

而在谢玉弓的母妃死后，段氏一族被皇帝打压，墙倒众人推，七个舅舅如今只剩下三舅舅段洪亮还在边关如胡杨矗立不倒。</p>

剩下的几位舅舅，包括外祖父外祖母以及几位姨母，全都……不得善终。</p>

而段氏一族的败落，朝中几位皇子的母族无人能</p>

逃脱干系。</p>

他们全都曾经在段氏遭受安和帝打压之时，为了讨得皇帝的“圣恩隆宠”</p>

趁火打劫落井下石过。</p>

皇帝看似并未亲自动手去发落段氏，但是无数冤害的折子送上帝王案台，朱笔御批是段氏全族的鲜血才染红的笔。</p>

谢玉弓何止是憎恨安和帝，憎恨这些皇子们和他们的母族？</p>

谢玉弓连自己身体里流着一半安和帝的血，都感觉到恶心。</p>

这次万寿节，他会给安和帝送上一份精彩绝伦的贺寿礼。</p>

当年的种种冤仇，是时候开始清算了。</p>

一整个下午，谢玉弓都关在屋子里面，用多年来积压的血海深仇，让自己从这两日的意乱情迷之中清醒。</p>

他像一个残忍的刽子手，斩杀的却不是旁人，而是自己的魂命。</p>

刨开的是自己的胸膛，细细数清的，也是自己的心肠。</p>

入了夜后，他还如白日那般端坐在床边，面上也未有什么狰狞改变。</p>

可是他的眼神变得如三尺寒冰一样沉冷，冰封的是他自己的摇摆和渴望。</p>

冷了太久的人，总是因为一点点星火而摇动，但其实谢玉弓很清楚，冻透的人趋近火光，结局不会是解冻开化，而是死亡。</p>

他甚至还没弄清楚，这一簇火光到底为什么而亮。</p>

他没有点灯，坐在黑夜中等待她来。</p>

谢玉弓会在今夜让“九皇子妃”</p>

，在万寿节之前暴毙而亡。</p>

他要走的路，容不得一丁点的摇晃和软肋。</p>

他会把她送走，藏在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他可以全无顾忌。</p>

他应该会试一试趋近火光。</p>

但绝不是现在。</p>

而白榆在入夜之后，确实准备去找谢玉弓。</p>

不过这会儿她还没动，而是抱着娄娘给她抓回来的药，一个劲儿地在那乐个没完。</p>

眼泪都笑出来了。</p>

“哈哈哈哈……你是，你是让我跟他生个孩子吗？哈哈哈哈……”</p>

白榆今天上午派娄娘找一个市场上卖肉的王家屠夫，去买御前大总管鸿雁的小鸡回来。</p>

结果娄娘回来时，神神秘秘地带回了一包药。</p>

说叫什么“帝皇汤”</p>

只要男子喝了便能催发精血，有益于女子坐胎。</p>

“还是有个孩子傍身才最稳妥，圣上最是重视子嗣了。</p>

若是大小姐诞下皇孙，就算是九殿下一直如此，也有保障。”</p>

就连一个长年在府内不怎么接触外界的下人，都知道今上重视子嗣。</p>

白榆却从听懂娄娘说的话后，就开始笑。</p>

笑了一会儿吃果子，吃完又笑。</p>

笑了一会儿看会话本子，看完又笑起来。</p>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四次笑了。</p>

用孩子当保障？暂且不论这个世界的医疗条件，她能否活着生下来。</p>

孩子能算什么保障？孩子分明是累赘啊！</p>

谢玉弓一个大反派，有了</p>

孩子不护着吗？护着岂不是成了任人宰割的肉猪？</p>

谢玉弓和白榆从未有过真正的有效沟通（），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亲密?（）?[（），都是用谎言编织出来的幻境。</p>

但是两个人大抵都是心智癫狂见解独特，在这件事上，竟然诡异地隔空不谋而合。</p>

谢玉弓因为误会白榆想跟他要孩子，迅速从意乱情迷之中清醒。</p>

而白榆……白榆怎么可能在这样一个随时都会毁灭的世界里面，和一个她根本不爱的大反派，为了活命弄出另一个生命来一起生死一线？</p>

她有什么毛病吗？</p>

娄娘生生被白榆笑得坐立难安，白榆并没有对她解释什么跨时代的观念，也并没有任何责怪鄙夷娄娘这种做法的情绪。</p>

她知道这是娄娘作为一个生在这时代，工作在一个尚书府后院，伺候照顾一个庶女多年，能想出来的，绝无仅有的好计策了。</p>

娄娘年岁大了，虽然她生得人高马大，却究竟无法庇佑她亲手带大的小孩太久了。</p>

所以她期盼白榆能有所依靠，而不是指望一个失心疯。</p>

白榆笑过了，抱住了娄娘健壮的腰身，蹭了蹭眼角的泪水说：“是个好计策，可是怎么办啊娄娘，我怕疼。”</p>

白榆在她带着绝对母性的怀中仰起头，看着娄娘撒娇一般道：“我父亲那个正房夫人如今不受宠，一直给我父亲送小妾，不正是因为生白珏的时候撕裂了肚腹肌理，看着唬人，父亲不喜？据说还大出血，我娘说她险些就死了！”</p>

“娄娘，我不想那样，我害怕啊。”</p>

娄代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让白榆能生个孩子可以傍身。</p>

她一辈子没有生过孩子，但是照顾过孩子，也知道当年尚书夫人的事情。</p>

尚书夫人原本身体挺好的，但在生白珏之前因为新婚丈夫在她成孕之时和她的婢女滚到一起，抑郁愤懑，死了一个男胎。</p>

后来薛静娴怀上白珏，就生怕营养不足一直逼着自己猛吃，孩子后来长太好了，但是母体承受不住，就变成了如今这样，生的时候也是九死一生。</p>

娄代想到那大夫人看上去光鲜端庄，实则却不敢大声说话和咳嗽，会禁不住尿液，就觉得可悲。</p>

这种事情下人们私下都知道，娄代还没有和白榆说过。</p>

她抬起相较正常女子有些宽大肥厚的手掌，犹豫了一下，摸了摸白榆的头发，叹息一声说：“那……便算了吧，奴婢总是能护着大小姐的。”</p>

她笑起来可一点都不和善，一脸的横丝肉，凶煞极了，容嬷嬷在她眼前都是个妹妹。</p>

白榆却觉得一阵暖心，她这也算在异世偷得了一点母爱吧。</p>

偷的是原身的，她会尽量保住原身的王姨娘的性命算作补偿。</p>

因为这一包帝皇汤，白榆最后没有去找谢玉弓。</p>

主要是笑累了，又想起了她自己的爸爸妈妈。</p>

白榆今天没心情去搞男人。</p>

谢玉弓等了半夜没能等到人和</p>

（）药，紧攥到已经潮湿的手心，缓缓地僵硬地松开。</p>

洗漱后躺下的时候，他深深呼吸。</p>

竟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p>

第二天，太阳升起时依旧明亮耀目，白榆没有去找谢玉弓，而是让两个小厮带着他过来吃早饭。</p>

吃过了早饭她就要出去一趟，设法去约鸿雁大总管出来，拿鸡说话。</p>

万寿节的计划要是有鸿雁帮忙，就好比如虎添翼。</p>

让谢玉弓觉得她有用，可比跟谢玉弓睡觉靠下面那点事吊着他重要多了。</p>

不过吃早饭的时候，白榆进行今天的蓄意撩拨份例，准备给吃掉小雏鸡计划添把火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p>

谢玉弓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劲儿。</p>

冷硬，僵硬，还是不看她不说话，但是和昨天那种绵软q弹的样子，完全是两回事！</p>

好像蒸好了之后，又被冷冻的馒头。</p>

什么叫农场辛苦好几年，一朝回到解放前？</p>

这就是。</p>

白榆本来言笑晏晏地在给谢玉弓喂东西，送到他嘴边的菜他好半晌没有张嘴。</p>

而后竟然慢慢地抬起头，看向了白榆。</p>

他今日戴了半张银质面具，那半张完好的俊脸看过来，原本艳丽弯曲的眉目，带上了难言的戾气霜寒，像一把将要索人性命的弯刀。</p>

只一眼，便让白榆莫名有种毛骨悚然之感。</p>

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p>

白榆危机感爆棚，迅速垂下眼挪开视线，生怕谢玉弓下一刻就要拿他手里那双筷子捅自己脖子。</p>

心里发誓下一次一起吃饭，绝对只给他勺子！</p>

白榆迅速喝了一口汤，然后故意呛到，表演起一阵剧烈的，铺天盖地的呛咳。</p>

一边咳，一边进里屋，不由分说地让人把谢玉弓送走。</p>

谢玉弓想要出口的一句“你到底想要什么”</p>

，终究还是因为白榆过于敏锐，逃得够快，没能顺利地说出来。</p>

他卡得不上不下。</p>

被送回去之后，决定今晚就找她言明一切利害。</p>

谢玉弓有一处训练死士的幽谷，地处启南林海正中，林海如大海，波涛暗涌，没之无踪。</p>

那里也正是他的娘舅段洪亮的驻军地范围，绝对安全，没人能找到。</p>

若是她愿意在那里等着，他会将她送过去。</p>

这已经是谢玉弓能做出的，最过火的事情。</p>

毕竟他如今甚至未曾真的了解她的目的。</p>

训练死士的启南林海如今依旧有死士上百人，不仅能够保证她的安全，也能保证她哪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也只能被困死其中。</p>

他不懂什么情爱，也分析不出自己到底对她算什么。</p>

但他对她有欲望，这毋庸置疑。</p>

谢玉弓鲜少有什么浓烈的欲望，但他想留住这个生平第一次妄图靠近他，甚至急着和他生儿育女的人。</p>

欲望是人活着的乐趣和动力，若有</p>

朝一日，他登峰御极，报仇雪恨，再不被任何人所牵制迫害，他也想像个人一样感受活着的滋味。</p>

入了他的启南林海，她这一生要么在他掌中活着，要么在他掌中死去，这是招惹谢玉弓的代价。</p>

只是他这些话，注定说不出来。</p>

因为白榆把他送回了自己的住所之后，就收拾收拾东西，跑了！</p>

她准备万寿节之前，先去工户部尚书的府内躲一躲。</p>

灭世大反派不愧是灭世大反派。</p>

昨天上头的时候简直予取予求，今天就满身杀意，藏都藏不住了。</p>

她想岔了，谢玉弓可不是一只未开窍的小雏鸡，他是一只蛰伏起来收敛了爪牙在地上跑，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鸡的雄鹰。</p>

随时能振翅直冲云霄，随时能展开利爪，他是狩猎者，不是猎物。</p>

她第一次从谢玉弓的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攻击性，不跑？等着死吗！</p>

计划要重新调整。</p>

白榆坐上回尚书府的马车，把贴身的玉佩给了桃花，让她去宫门口找人约见鸿雁大总管。</p>

自己则是在马车之中频繁啧啧，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她有些头疼。</p>

她暂时躲在工部尚书府，但是终究还是得回去。</p>

穿越者二号来了就跑了，几年才被谢玉弓找到杀死，她是带着原身的“仇恨”</p>

跑的，谢玉弓睚眦必报找起来不紧不慢，却也绝不会放过。</p>

她现在把原身的仇恨洗得不清不白，还动了谢玉弓的“高山”</p>

，引得他动了欲，她要是敢这时候跑了，按照谢玉弓剧情之中的能耐，绝对俩月就逮住她捏死。</p>

所以计划有所调整，放弃吃小雏鸡的保命计划。</p>

反正他脸那样，搞起来时候若是看到一眼也怪吓人的。</p>

先实行万寿节b计划，迎男而上，先把谢玉弓的封号死磕下来再说。</p>

一个大反派，可能会随时捏死一个用来纾解欲望的无用女人，但不会随意毁去一把称手的武器。</p>

白榆至少知道这本书的一些剧情，能帮谢玉弓干不少事情。</p>

她有用，命就能保住。</p>

白榆回到尚书府内，这一次进了门，下人们的态度有了些微的变化。</p>

一路上路过的下人虽然还是对她饱含敌意，却没有一个上前鄙薄挑衅的了。</p>

回到她自己简陋偏僻的小屋，娄娘飞快把屋子里的被褥换成干爽的，屋子里也擦了灰，布置妥帖后白榆就躺在床上放松地昏昏欲睡。</p>

万寿节将至，谢玉弓剧情里会在万寿节上面搞大事，应该没工夫追到尚书府来节外生枝地杀人。</p>

她暂且安全。</p>

白榆很快睡着了。</p>

殊不知谢玉弓当夜知道她竟然一声不吭地归宁，神情几番变幻。</p>

最终有些泄气地挥挥手，来禀报的死士正要退下，谢玉弓又道：“小鬼留下。”</p>

“你去跟着她，远着跟着，不必靠近，”</p>

谢玉弓对一个只比饭桌高一个头的，故作严肃的小不点说，“保证她的安全。”</p>

小不点有些兴奋地“咚”</p>

一声跪在地上，这是他出师之后，第一次独自执行任务！</p>

“是！</p>

小鬼定不辱命！”</p>

小鬼走了后，谢玉弓向后仰躺在了床上。</p>

摘下了面具，搓了一把摸上去嶙峋可怖的脸。</p>

把脑中她是否是“伤心欲绝”</p>

地回去独自伤怀的场景，还是她回去再度以命相挟地对工部尚书施压的场景，全都搓出脑后。</p>

他坐起来，摆上桌子和笔墨，信一封封都送去出，面容沉肃端厉，挥笔泼墨间，一笔一画都是一条条为此番准备献祭的人命。</p>

这才是他最舒适的，也是这些年最习惯的常态。</p>

无人询问，无人关心，他隐匿在黑暗之中，蛰伏伺机而动。</p>

但是……总是有一些恼人事，像风总是不期而至不解风情地吹皱静湖的水面。</p>

招呼都不打就回了尚书府的九皇子妃，却一大早送来了街面上最香的大肉包子，还是满满一整笼。</p>

热腾腾，白胖胖的包子摆在谢玉弓面前。</p>

让他好容易冷硬下来，自行冰封的心肠，氤氲出了混着肉香的潮热。</p>

涟漪在心湖一层一层荡漾开来，令人手脚酥软脊骨无力。</p>

白榆虽然停止了吃小雏鸡计划，但是她自己操的痴情人设，绝不能崩。</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