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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崇明拉着魏谦下了楼,一路来到大街上。</p>
暮色渐浓,华灯初上。天色近晚,但在这放榜日,京城里的热闹依旧是半分不歇。</p>
打马游街的簪花举子是络绎不绝,后头各自簇拥着鸣锣敲鼓的喜事班子。人一多时,原本能并行五马的长街竟也被塞得水泄不通。</p>
而人群拥挤间,自然少不得要生出许多龃龉来。</p>
于是就见得高头大马上的举子们在笑语寒暄,而后头的鼓手们则在互相推攘叫骂。这般奇景也着实令人啼笑皆非。</p>
赵崇明和魏谦两人被挤到了边上,赵崇明寻了个石墩踩了上去,踮着脚左右张望了好一会,到底是寻不着方向,也只好跟魏谦问道:</p>
“道济兄,咱俩该从哪边回去才好?”</p>
魏谦心中好笑,他就等着赵崇明来问。</p>
魏谦抬手帮赵崇明扶正头顶的方巾,好整以暇地反问道:“回哪儿?”</p>
“自然是回客栈了。”</p>
魏谦嘿嘿一笑,说道:“你如今既登了科,那就是正经的进士老爷了,哪里还能再去住客栈。我之前就看上了一处宅子,着人打点了好些日子了,想也该是收拾好了。以后咱俩在京城,也算是有个家了。”</p>
听到魏谦说“有个家”,赵崇明眼中不禁满是憧憬之色,偏又有些后怕,有些赧然道:“幸好是中了,若是落了第,只怕辜负了道济兄。”</p>
魏谦又好生理了理赵崇明鬓上的金花,得意道:</p>
“有什么辜负不辜负的,别人不知倒也罢了,可我却晓得慎行你一定会中的。”</p>
魏谦嘴上神气洋洋,浑然忘了他早先还忐忑得坐立难安。</p>
赵崇明眉开眼笑,又问道:“宅子在哪?咱们快过去吧。”</p>
被赵崇明一问,魏谦打了个哈哈道:“宅子在城西,离这边是有些脚程的。”</p>
魏谦心中也正犯悔。早知道赵崇明能一举中第,他就不该贪便宜,还不如去城南寻个敞亮宅子。</p>
原本魏谦去看宅子,只是打算先在京城找个落脚处,毕竟运河还被冻着,一时间也不能离京。赵崇明不中的话,两人就先在京中住下,等开了春两人再走水路南下。</p>
赵崇明却哪里晓得魏谦心里的小九九,只全信了魏谦的话,又催着问道:“那趁天色还早,咱们赶紧回去才好。”</p>
魏谦则道:“不急,不急。折腾这么久,你也该饿了吧。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咱们不如到北门牌楼吃酒去,我听人说那边护国寺的炙肉是京城一绝,那叫一个肥而不腻,入口生津。”</p>
赵崇明原本还不觉得饿,可经魏谦这么一说,立时就咽了咽口水,连连点头。</p>
魏谦拉上赵崇明正要走,但又想到了什么,回身朝魁星楼啐了一口,恨恨道:“什么狗屁魁星楼,等哪天爷有钱了,一定要买下来,当做青楼。”</p>
赵崇明笑着打趣道:“道济兄这是要亲自点选花魁吗?”</p>
“哼哼,不仅如此,我还要把你的诗悬在青楼最上面。这青楼的名字我都已经想好了,就叫‘第一楼’!对了,说起来……你什么时候竟还会作诗了?”</p>
“原是不会的,幸得是依韵和诗,照猫画虎罢了。”</p>
“照你这么说,还得多亏了姓解的作妖,非要整这么一出。”</p>
魏谦一想也觉得好笑。在别人看来,依韵和诗是凭空添了限制,提高了作诗的难度,可对于不懂韵律的赵崇明来说,反倒成了一条捷径。</p>
“其实……更要多赖道济兄,我才能做出诗来。”</p>
“嘿嘿。”魏谦破天荒地有些不好意思,摆了摆手道:“我那就是帮你拖了一些时间而已,不足挂齿,不足挂齿。”</p>
赵崇明抬手指了指远山,对魏谦说道:“日月为盟,青山不负。我当时也是想到了道济兄你曾经续过的这一句,才晓得从何落笔的。”</p>
“啊?……”魏谦一愣。</p>
赵崇明不提,魏谦可能都不记得自己还胡诌过这么一句来。</p>
也正是经这么一提醒,魏谦才想起赵崇明所作的那首诗里,竟然还嵌了这半句。</p>
魏谦也不好说自己都差点忘了,只讪笑道:“我当时也就灵光一闪,信口续了半句,倒难为你还记得,哈哈……”</p>
赵崇明笑着回道:“永志不忘。”</p>
魏谦笑意一滞,他见小胖子的脸正迎着冬日的晚阳,那一双笑眼映彻着暮光,落落生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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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将世子带回去吗。”</p>
而就在不远处的一处茶楼上,开阳出声问道。</p>
李衡也站在栏前,一直目送着赵崇明和魏谦两人的身影没入人群,失了踪迹,才开口回道:</p>
“你信不信,一旦你我接近世子,就不可能再活着离开京城了。”</p>
李衡说着坐回了桌边,将腰悬的绣春刀往桌上一放,自顾斟起酒来。</p>
开阳面无表情道:“你是说宫里头已经知道了?”</p>
“世子一踏入京畿地界,就已经被厂卫的眼线盯上了。今日光这一条街上,明里暗里的探子就不下二十人。”</p>
开阳又问:“那你预备如何?”</p>
“还能如何?静观其变。”李衡自顾饮下一杯酒,而后道:“其实王爷当初早就料想过会有这么一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厂卫的探子遍布天下,世子被人寻到,不过是迟早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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