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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谦掌灯上前,也打量起石碑上的文字来。</p>

碑上的《击鼓》一诗没有刻完,只记到“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一段,而最后一段——“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似乎是有意隐去了。</p>

不过碑文最下边隐约还有一行小字,魏谦蹲下身去,循着文字念道:“记于建文……二十七年……秋。”</p>

赵崇明此时发出一声轻咦,然后也凑到一旁,仔细确认了一遍。</p>

“是有什么不对吗?”魏谦抬头问道。</p>

赵崇明两道眉头皱起,疑惑道:“我记得建文皇帝只在位十五年,如何会刻着建文二十七年呢?”</p>

魏谦对此倒并不在意,反倒是烛火幽微之间,小胖子那皱眉的模样看得他好不心疼。</p>

魏谦抬手擦去小胖子额间眉上的水珠,玩笑道:“要我说,指不定就是立碑的人记错了,他在这深山老林里,不晓得外头的人事变幻,兴许一辈子都活在建文的年头里。”</p>

赵崇明笑了笑,也没再多想。而刚起身时,借着灯光,赵崇明突然发现左边的帝君神像底座上也刻着一行字。</p>

“道济兄,这里也有字……”赵崇明念道:“江流赴海,东去无悔。”</p>

“哦。”一旁的魏谦只不咸不淡应了一声。</p>

赵崇明转头看去,只见魏谦也不知从哪抽出了一柄短刀来,正在用刀拆卸着神案。赵崇明不禁哑然失笑,当着神仙的面拆神案拿来烧火,倒像是魏谦一向的行事作风。</p>

赵崇明又朝另一尊神像的底座上看去,但上面原本应该对应的字迹却是模糊不清,似是被人为将之磨灭了去。</p>

没多久,魏谦就在神像后壁的墙角处生起了火来。待火势渐旺,魏谦赶紧脱下了身上早就湿透了的外衫和里衣,架在一旁晾烤着。赵崇明的里衣倒还干爽,便只脱了外头的襕衫。</p>

虽然对着火堆,可到底秋夜天凉,光着上身的魏谦不禁打了个喷嚏。</p>

“我去拿身衣服来。”赵崇明正要起身,但被魏谦拉住了。</p>

魏谦不仅拉住了小胖子,还顺势将小胖子逼到了墙边,而后整个人都压了上去,紧紧搂住了小胖子。</p>

“不用,抱着更暖和些。”魏谦在赵崇明耳边调笑着说道,其实早在那夜偏房里第一次见着小胖子时,他就想这么干了。眼下正好逮着了机会,魏谦自然上赶着想重温旧梦。</p>

不过魏谦这话倒也不全是调笑,虽隔着一层里衣,但小胖子身上的体温,正如同两人身后的那堆火焰一般,在这雨夜里显得如此温热而又安心。</p>

而且魏谦能感觉到,怀里这团火,也正逐渐变得热烈起来。</p>

此际,殿外山风飒飒,山雨淅零,远近林叶簌然作响,战和风雨,高响低鸣,似是无尽的冥冥鬼哭。</p>

两人却只是默然相拥,在这凄凄秋夜中,成为彼此取暖的那团火焰。</p>

好一会儿,赵崇明出声道:“我去把小灰给牵过来吧,免得将它冻着了。”</p>

魏谦对小胖子这大煞风景的话很是不满,恶狠狠道:“让那蠢驴冻死好了,省得烦心。”</p>

赵崇明依着魏谦的性子劝道:“若是小灰冻坏了,行李可就不好带了。而且到时候转卖出去的话,价钱更不好商量了,怕是要亏上一些银子的。”</p>

果然,一听要亏“银子”,魏谦立马就上心了。</p>

“罢了,我去吧。”魏谦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起了身。</p>

魏谦牵着小灰回来的时候,已经披上了一身干净的外袍,顺便还取出了一叠褥子,还有水和干粮。</p>

魏谦将神案剩下的案板移到火堆旁,然后垫了些干草在上头,最后才铺上褥子。魏谦忙活完后,正好瞧见赵崇明就着凉水啃干粮的模样,不禁又止不住地心疼起来:想小胖子从前是何等的锦衣玉食,如今却要跟自己餐风露宿,吃这些苦,受这些罪。</p>

可还没等魏谦心疼多久,赵崇明就抿了口水,将剩下的干粮拿去喂小灰了。</p>

魏谦一张脸立刻就瘫了下来,他觉得就该让这畜生冻死在外头才好。</p>

赵崇明伺候完了小灰,便在魏谦身侧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荷叶,递给了魏谦:“道济兄,你还没吃东西呢。”</p>

魏谦听了这话,心里的郁闷才稍解了些,总算这小胖子还惦记着自己。魏谦打开荷叶,发现里边居然是一团米糕。魏谦记得这米糕还是他在岳阳城给小胖子买的,没想到小胖子还藏了些,只是这米糕如今早被挤成了一坨了。</p>

魏谦随手捏起了一小块,而后吧唧了下嘴,摇摇头道:“这米糕都潮了,不好吃。”</p>

赵崇明也尝了一块,不解道:“没有受潮啊,我觉得挺好的。”</p>

魏谦于是捏了一大块,但这次却是为了堵住了小胖子的嘴。魏谦笑道:“那你就好生吃吧,我还不饿。”</p>

赵崇明有些将信将疑,也只好嚼起满嘴的糕点来。</p>

见小胖子鼓着腮帮子的迷糊模样,魏谦便觉欢喜,突然心头一动,问道:“慎行,你吃过驴肉火烧吗?”</p>

“驴肉火烧?这又是何物?”</p>

“是河北……不对,是京畿那边的小吃。这驴肉火烧啊,得先用陈年老汤熬上一宿的驴肉,然后配上十数种香料,再将驴肉剁碎后,混杂上胡椒、孜然、菜丝,最后包在面馍中,用小火蒸煎。”</p>

魏谦把自己都说得有些饿了,至于赵崇明那就更是已经开始咽口水了。</p>

魏谦有意无意地朝一边瞥了一眼,眼中凶光一闪,脸上则保持着温和的笑容,继续问道:“只可惜京畿路远,不如哪天我给你现做一次?”</p>

一边的小灰原本正低头“哼哧哼哧”地嚼着草食,似乎是察觉到了不明的危机,一时安静了下来,而后又“唔唔”低头哀鸣了两声。</p>

赵崇明本想答应下来,却突然间明白过来魏谦的用意,立刻摇起头来。</p>

“可好吃了,那驴肉又香又嫩,你真不想尝尝。”魏谦循循善诱道,他突然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骗小红帽的大灰狼一般。</p>

赵崇明又止不住地咽了一口口水,却还是使劲摇头。</p>

火光映彻下,魏谦瞧着小胖子这执拗而又憨然的模样,不禁也咽了咽口水,他恨不得立时把小胖子扑倒,然后囫囵个地生吞了去。</p>

这时,窗外骤然亮起一道晃目的电光,一瞬间照得殿内亮如白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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