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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崇明懒得再搭理魏谦,只将抹匀了药的双手往前一伸。</p>

魏谦也立时会意,自己将左边的裤腿卷了起来,翻至膝盖,露出小腿,好让赵崇明涂药。</p>

每次看到魏谦左腿上那两道狰狞可怖的伤疤,赵崇明都难免心惊肉跳几分。</p>

赵崇明轻声说道:“你忍着点。”</p>

魏谦却笑道:“你怎么老说这话,又不是第一天涂药了,这点痛老爷我早习……嘶……”</p>

魏谦话还没说完,腿上一阵阵奇痒与酸痛立时传来,让他再也说不出半点话。</p>

赵崇明顾不得心疼,手掌发力,在魏谦小腿上来回擦拭搓揉。</p>

魏谦牙关紧咬,那股如蚁噬骨的痛感让他浑身都焦躁难耐,恨不得把那只小腿都尽数砍去了才好。</p>

痛到极处,魏谦只能紧紧攥住赵崇明的双肩,下意识唤了一声“慎行”。</p>

这一声听得赵崇明好不揪心,好在赵崇明如今也是熟能生巧,很快便涂抹完了。</p>

赵崇明抬头瞧着魏谦萎靡的神色,哪还有半分往日里的无赖模样。赵崇明心中满是疼惜,手头则捏着袖袍,用袖角仔细擦干魏谦额头涔涔的冷汗。</p>

魏谦匀了匀气息,笑骂道:“我觉得沈鸿儒那厮……定是……定是没安好心,怕不是特意使这药来折腾老爷我的。”</p>

见魏谦又恢复了平日里连狗都嫌的脾性,赵崇明反倒觉得安心,转过身净了净手,一边回道:“你也别老将沈太医往坏处想,他若想害你,当初在南京的时候何必要救你?”</p>

魏谦冷哼道:“当初他分明是碍不过你的面子,才肯出手的。他这恩我记着,可这情本老爷可不领。”</p>

赵崇明用布擦了擦手,道:“说起来,要不是他这调养的方子,你这腿怕是早废了。”</p>

“你怎么老替他说话?你是不是还念着跟他的旧情?”</p>

赵崇明哭笑不得:“哪有什么旧情?我跟他只是幼年时便相识罢了……”</p>

赵崇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转念一想,自家这老匹夫便是没理都要强辩上三分,哪是能说道理的主,于是赵崇明摇头一叹,转身就要往外走。</p>

魏谦见状,连忙下了榻,扶着榻沿,单着一只右脚连蹦带跳地凑到赵崇明跟前,一把就拉住了赵崇明:</p>

“你这是要去哪?”</p>

赵崇明皱着眉低头瞧了魏谦的伤处,又示意脚下的木盆,道:“我去把水倒了,你仔细点,快回榻上去。”</p>

魏谦嘿嘿一笑,附在赵崇明耳边,色色道:“那赶紧的,下官还等着大宗伯来暖床呢。”</p>

赵崇明没好气地侧头看了魏谦一眼,心里却有些纳闷,老匹夫这些日子怎么变得神经兮兮起来了。赵崇明也没多想,俯身提起木盆便出了内室。</p>

魏己手下的贴身长随一直在外头候着,很快,赵崇明又从门外提了一盆热水回来了。而魏谦也早卧坐在榻上等候许久了,一见着赵崇明入了门,便连连拍着榻上的枕席示意。</p>

赵崇明心中好笑,自顾落坐在了榻尾。</p>

魏谦当真是心痒难耐,又挪过身凑了过来,讨好道:</p>

“要不,下官也给大宗伯服侍一回。”</p>

“不用了,你还是去躺着吧。”</p>

赵崇明一边淡淡说着,一边俯身自行脱去了靴袜,泡起脚来。</p>

魏谦瞧着那红边锦翘的皂底官靴,还有那素色的足袋,却不由心头一跳,开始想入非非起来。</p>

其实魏谦不止一次幻想过用这足袋塞住赵崇明的嘴,然后再狠狠欺负这位大宗伯。光只是这么一想,就让魏谦觉得口干舌燥。</p>

当然魏谦也只能想想,虽说赵崇明对他可以说是百般纵容,可这种事定是决然不肯的,指不定一说出来就要跟他翻脸不可。</p>

魏谦按捺住心头的旖念,侧身环住赵崇明的熊腰,问道:“这些端水倒水的活计,要不还是再请个人入府服侍?”</p>

赵崇明眉头一挑,笑着反问道:“你舍得?”</p>

魏谦差点就炸毛了:“你这话什么意思?老爷我还不至于连个仆役都舍不得请。”</p>

赵崇明笑了笑,握住了魏谦那不安分的双手,温声道:“这些年我早习惯了,就府里头这些老人便好,放生人入府,我反倒不安心。”</p>

“这你尽可放心,都是庄子里的本分人家,身世清白,也不会去外头乱嚼舌根。”</p>

“魏老爷莫非是嫌我怠慢了?”</p>

魏谦嬉皮笑脸道:“那怎么会,能得大宗伯服侍,那可是连圣上都享受不到的待遇,我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呢?我这不想着,堂堂的大宗伯,总不能老做这些活,多失体面呐。”</p>

赵崇明只拍了拍魏谦的手,没再多说。</p>

魏谦也没强求,而是贴着赵崇明,坏笑着念白道:“若同你那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你叠被铺床。”</p>

赵崇明只一听,便记起这是《西厢记》里男主人公张君瑞对崔莺莺的侍女红娘说的下流话。</p>

赵崇明笑着刺了魏谦一句:“瞧你这德性,倒同张生那登徒子无二。”</p>

魏谦不以为耻,反倒更得意了:“这张生虽说行事放荡了些,可他到底是从贼人手中救了崔莺莺一命,那崔母偏偏出尔反尔,棒打鸳鸯,你说若不是张生夜半骑墙,与那崔莺莺私会,哪有后头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局?当初也正是本老爷奋不顾身,将你从李叔的刀下解救出来,这才成就了今日的缘分。”</p>

听魏谦东拉西扯地强行往自己脸上贴金,越说越没谱,赵崇明也忍俊不禁,反问道:“我怎么记得你当时是落荒而逃,哪来的奋不顾身?”</p>

魏谦有些挂不住脸面了:“我当时那是避其锋芒,以退为进,哼哼,为了你我的姻缘,老爷我可谓是尽心竭力,休说是脸面,便是性命都豁出去了。”</p>

“你我哪来的姻缘?我都不知我是何时三书六礼,迎你魏道济入的门?”</p>

魏谦本只是说着玩笑,但眼下被赵崇明这么一讲,这话里头俨然已经事关赵宅里头的主权,就容不得魏谦不争了。</p>

魏谦死死搂住赵崇明,恶狠狠道:“你曾说过誓嫁我来着!”</p>

赵崇明又是一笑,这可不又是《救风尘》里周舍质问赵盼儿的那句台词。</p>

“我几时说过这话了?”</p>

“你忘了,当初我第一次带你去长沙城里见世面,后来在船上,你同我说的。”</p>

听魏谦这么说,赵崇明立时回想了起来,笑着道:“我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p>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这个意思。”</p>

赵崇明被魏谦箍得紧紧的,弯不下腰去,只好转头说道:“你且让我把脚擦干了。”</p>

魏谦反倒是抱得更紧了,不依不饶道:“不成,你得先把话给说明白了。”</p>

赵崇明无奈道:“你说是便是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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