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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想嫁我吗?”话刚出口,裴九这才清醒过来。</p>

可话已出口,收不回了。</p>

凤见难得地沉默了几息。她的眸子亮了一下,却又明暗不定起来。</p>

“鹿鸣是个极好的姑娘,你若娶她,是最大的福气。鹤舞虽性子急些,我和她言语上有些不对付,但你若真心喜欢,我也无话可说。你若是此刻告诉我,你喜欢她们两人中的一人,我只当今日没见过你便是。”</p>

还未等裴九开口解释什么,凤见一手扶在书案边缘,仿佛只有这厚重的书案能支撑住她接下来的话。</p>

“但若……,只要你说,我便寸步不让。就算是亲姐妹也不行。”</p>

凤见说完再无言语,仿佛这句话已用完她余生所有的力气和勇气。</p>

裴九也沉默不语,一时间阁内静到极点,只有那袅袅沉香还在默默暗示时间的流逝。</p>

“我明白了。”</p>

最终是凤见忍受不了这死一般的寂静,声音略带颤抖。</p>

她强让自己慢慢走出小阁,再也没有回头。这阁内的一人一物,她不想再看,也不敢再看了。</p>

阁内只留裴九一人,脑中一遍遍冲荡着凤见方才的话,就连凤见何时离开竟也毫无知觉。</p>

连她临走对宫婢说的话,他也完全都听不见了。</p>

“裴公子走后,连阁带着里面的东西都烧了吧。”</p>

……</p>

待裴九再次回到漱玉宫时,正撞见鹿鸣与皇贵妃闲话。见得裴九进来,鹿鸣竟又慌慌张张地告退躲了出去。</p>

“这孩子平素心眼子就只生了半个,如今全用在你身上了。”</p>

皇贵妃叹了口气,抬眼暗示韵竹让宫内奴婢退至殿外。</p>

“你既回来,想必是已经与二位公主说过话了?”</p>

“是。”</p>

“那你心中可有决断?”皇贵妃不由正了正身。</p>

从方才鹿鸣的表现来看,似是对这裴家哥哥更又依恋了几分,只是不知凤见那边如何……</p>

“回皇贵妃娘娘话,两位公主皇家天颜,冠绝九州,可裴九与公主并无缘分。”</p>

“可……”皇贵妃心头刚生疑窦,旋即豁然。“裴九,你可想好了?”</p>

“是。鹿鸣公主与凤见公主乃裴九此生所见至真至美之人,奈何臣剑冢之身不堪匹配,只怕耽误公主青春年华,辜负娘娘与圣上厚望。娘娘无需多虑,这退婚之事臣自有说法,定不教娘娘与圣上为难。”</p>

皇贵妃还想说什么,但终是没有说出口,只轻叹了一声。</p>

“好孩子,难为你了。本宫便承你这份情,今后裴家如若有求,本宫自会照拂一二。”</p>

“谢娘娘,臣告退。”</p>

裴九刚退至殿门,皇贵妃似又想起了什么,轻轻招手将他唤了回去。</p>

“下月初五乃是本宫生辰,圣上原意举行家宴,邀请裴家一同入席,定下这赐婚之事。若是你现下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就回去准备准备赴宴之事吧。”</p>

……</p>

剑冢内本是一片枯骨残甲,当年血战遗骸敌我难分,裴家历代本意勿忘祖训,便不再收殓,只让这残剑残甲散落各处。</p>

每逢祭拜之日幕天席地,让英魂亡灵散于日月星辉之下,朝露暮云之间。只在东北角的一片空地上结了一间草庐,供历代执剑人休憩之用。</p>

草庐和山壁之间,数座坟包凸起,是历任执剑人的坟茔。坟前并无墓碑,只孤零零地插着主人生前的佩剑。</p>

每一把剑尚握在主人手中之时,都在剑道榜上留下过惊艳一痕。</p>

裴九在一座半旧坟前呆坐了已不知多久。</p>

坟前是小叔叔的佩剑“风华”。他曾与这剑对招多次,人中君子,剑中风华,走的是一派温柔磊落的路数。</p>

裴家族人中,就数他与小叔叔最为亲密。</p>

尽管在族人眼中,小叔叔为情自苦,为了一个对他无意的女人,自闭于冢中。</p>

只因那女人所爱的男人,一心想要做这剑道第一,执念之深,竟为求一名,穷追不舍,不是你死,便是我亡。</p>

我肩负裴家,不能让这第一与他。</p>

我入冢不出,他便如剑斩深潭无处可着。</p>

以他武功之高,只要不对上我,便可伴你一世无虞。</p>

只是不曾想他却用尽心机,不惜以你为饵,诱我出了剑。</p>

那夜月朗星稀,无风无雨,可你抱着他的尸身望向我的眼神,却如风雪中的落枝残梅般,冰冷而又绝望。</p>

我们三个,就像是被命运绑住了一般,最后一个扯落一个,谁也没能逃出这道轮回。</p>

之前小叔叔喝醉时,就翻来覆去喃喃自语这些,也不管裴九是否听懂,如何接话。</p>

可如今人已落冢,剑已蒙尘,小叔叔这一生,究竟值是不值?</p>

那日在漱玉宫小阁中,他未发一语,但离阁之时,他心中已有了答案。</p>

他这二十余年浪迹红尘阅美无数,公主亦是此生见过的至善至美之人。但有了小叔叔的前车之鉴,加之醉花宫的失手之恨,他此刻已无意再用情。</p>

我不想像小叔叔一样作茧自缚,为他人生,为他人死。</p>

我亦不想像母亲一样,父亲走后依附族老,随波逐流,人微言轻。</p>

我已失自由之身,不愿再失自由之心!</p>

我立于这天地之间,任他风刀霜剑,我只是裴九!</p>

无需谁为我,我也无需为谁!</p>

……</p>

不日后,圣上便降旨裴国公府京城主宅,八月初五皇贵妃娘娘寿辰,皇家举办家宴,裴府所有三品以上男子、身有诰命妇人携其子女均可入席。</p>

甫一接旨,裴府便炸了锅。</p>

置装的置装,备礼的备礼,那些血脉靠近些的族亲一派趾高气扬,庶出远房则只能艳羡观望,心中暗恨自己爹娘无用,命数不济。</p>

作为宴会主角之一的裴九,亦是被推至这风眼之中。</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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