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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使团已离镇夷不足十里之时,他才不紧不慢的起身。等更衣、洗漱一番,使团也已到了城外。
再等他出门,到了关衙,使团刚好也到。刘芳下车之时,恰好就看到李承志骑马立在门外,只以为李承志在此恭候许久,不由的暗舒的一口气。
若是李承志托大,将他晾上几日。更或是稳坐殿中,等使团参拜,便表明西海绝无议和之心。
如今看来,尚有转寰的余地,便是谈不成,至少也能拖些时日……
刘芳心中暗忖,刚要施礼,却见李承志跳下了马,抢先向他做着揖:“寺卿,两年未见,别来无恙乎!”
见他脸色温和,还带着吟吟笑意,刘芳心中更是大定:“劳国公挂念,虽老矣,尚能饭也……”
这是借用了他曾抄过的辛弃疾诗中的一句: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既指自己,又暗喻朝廷,可谓一举两得。
“哈哈哈……”
李承志不由的笑了起来:这老头还挺急智?
他也不费话,三言两语与杨舒、元渊见过,又大袖一挥,往衙中一指:“请!”
只以为李承志要开门见山,刘芳又是轻松,又是踌躇。
轻松的是,李承志一不拖延,二不刁难。若无意外,今日就能见个水落石出。
踌躇的是,他如此直接了当,绝对已是早有定计,胸有成竹。但凡朝廷半点不如他的意,就会将自己扫地出门。
就算凭自己这张老脸,并以往与他的情谊能拖些时日,但至朝廷反复,起兵来攻之时,怕就是项上人头落地,颈中热血祭旗之时……
暗暗猜疑,刘芳等人便随李承志进了衙院。
然而人还在院中,便闻到醇醇酒香,并肉食的香气。再探头往堂中一看,只见殿中摆着十数张案几,案上各色菜品琳琅满目。且还升腾着袅袅热气,摆明是掐着时间端上来的。
怪不得要令使团与表是城暂住一夜,竟连洗濑的时间都省了。
进门就要饮宴,李承志这是有多急?
这规格,这待遇,早已出乎了刘芳的预料,李承志的态度好的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但刘芳也罢,元渊与杨舒也罢,总觉得李承志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几人亦步亦刍,进门之前还交换了个眼色,皆是一脸茫然。
总不会是喂饱了再杀吧?
众人约定俗成,都不用提醒,就知该坐于左首还是右首,该坐于哪一案后。
三人以刘芳为首,在左边坐了一排。方一落座,又听李承志笑道:“远来都是客,既然不惜数千里奔波来我西海,无论如何也该一尽地主之谊。若是寺卿不嫌,何不邀任城王殿下与高太尉一同饮宴?”
元澄也倒罢了,至于高肇,哪还有太尉之说?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二人以往所为,便是李承志将其千刀万剐也不奇怪,更何况他还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如此急迫,总不能是召这二人来此叙旧吧?
今日莫不是要血溅殿中?
刘芳心中一凌,更觉酒无好酒,宴无好宴。
见他不应,李承志又疑声问道:“敢问寺卿,莫非是有何不妥?”
“国公说笑了!”
刘芳头摇的斩钉截铁,“授太后与陛下旨意,任城王与平原公本就是来此向国公负荆请罪,是以并无不妥!”
说罢,他又朝元渊使了个眼色。元渊会意,向李承志告了声罪,离席而去。
不多时,元澄与高肇便随元渊入了殿。
二人也不见礼,更不言语,只是盯着殿上的李承志,就如雕塑。
便是李承志自认为心胸开阔,肚子里能撑船,看到这二人时,依旧生出阵阵快意。
若非是这二人,他何至于屡次命悬一线,险死还生?
若非这二人,李氏上下何至于父离母散,李睿何至于横死街头?
他永远都忘不了,李睿被利枪穿心,口吐鲜血的模样。
跖狗吠尧,各为其主,立场不同,自然不用谈谁对谁错。但李承志与这二人已是仇怨难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看这二人目露恨意,心如死灰,李承志止不住的嘴角上扬:老天有眼!
明知会被世人非议,更会被骂做小鸡肚肠,寸量铢称之辈,但李承志依旧没忍住。
他微微一笑:“二位,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不知做何感想?”
二人宦海沉浮,岂能听不出他话中隐意?
苦心积虑,谋划一场,终是为李氏做了嫁衣……
高肇脸色依旧,不动如山。
这一路上他早就料想过,见到李承志会如何如何,甚至早就有了必死的觉悟。
再加他本就是八面使风,七窍玲珑的人物。被人唾面尚能自干,何况区区言语讥讽?
但元澄却不同。
他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最终却毁于一介妇人之手,心中何其不甘?
元澄恨高英更甚于李承志,便是将其千刀万剐也难解心头之恨。
如今被李承志一激,更是如火上浇油。只是瞬间,元澄双眼便红如赤珠。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李承志,你莫要得意太早……”
“得意?”
李承志哑然失笑,“非也,只是替你不值……”
不值?
元澄的脸色一白,仿佛一把刀刺进了胸口。
原来……李承志说的是这个?
他少年成名,文武全才,英明半生。为元魏之江山社稷鞠躬尽瘁,费尽了心血。
然元恪多疑,从而猜忌于他,元澄依旧宠辱不惊,置之度外。但有所召之时,却不计前嫌,仍能殚精皆虑,奋不顾身。
但到头来,为何却落的如此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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