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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赖太后久居深宫,才蔽识浅,柔懦无能。总是人云亦云,殊无决断。
先是对外戚信重有加,宠信高肇、李承志之流。二人领军于外之后,又宠信宗室,妄听妄信。至高肇反叛,李承志遁逃之后,又患得患失,以为宗室误国,又重用起了汉臣?
所谓朝三暮四,反复无常,不外如是。
若是拔树寻根,追究即往,太后之过,至少该有七成……
心中暗忖,元诠郎声奏道:“秉太后,任城王已至宫城,称有急奏呈于殿下……”
急奏……竟是元澄亲自送来?
高英悚然一惊,身体止不住的颤了一下。但只是数息,她便脸色如常,冷声问道:“可是何处又败了?罢了,先宣进来……”
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就算是噩耗,听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自有宫人去宣,秦松刚一挪步,又听高英说道:“顺道将高肇也一并宣来……”
秦松领命而去,高英又令内侍搬来几案、软毡、矮凳,赐元诠坐于阶下。
不多时,元澄就被抬进了大殿。
再一细看,果真如元诠所言:面容枯槁、脸色腊黄,如似大病了一场。
高英却殊无怜惜之色,脸中闪过一厌恶。
元澄跪于榻上,硬是强打着精神,向高英一拜:“罪臣见……见过……太后……见过……陛下……”
声音小之又小,竟连就近的元诠都听不真切,且至多说上两三字,就会气喘如牛。嗓子里仿佛在扯风囊,又沙又哑,刺耳至极。
“果真是气若游丝?”
高英敛起冷笑,脸色阴沉似水,“若是难以为继,就莫强撑,还是快快回府求医的好……也好乘此闲瑕,好生陪伴王妃……”
元澄心中一震,一股难以言状的恐惧感袭遍全身。
便是太后再恨他入骨,他也是来京急奏,不至于连军情都不听,就撵他回府。
更有甚者,这句“乘此闲瑕,好生陪伴王妃”又是何意,难不成,想将自己囚于府中?
元澄惊惧至极,险些就装不下去了:“臣……尚不至如此……地步……不过是日夜兼程,连奔千余里,使……使气腑移位……故而如此艰难……”
“哦……原来如此?”
高英悠然道,“孤还以为你天不假年,正欲知会宗人府,与你置办后事……”
元澄更是惊惧,瞬间便冷汗淋漓。任他往日急智百出,巧舌如簧,如今却呆如木鸡,无言以对。
高英已歇斯底里到了如此程度,竟连半丝掩饰都懒的做了?
下一息,是不是就会有力士入殿,将自己送入大牢?
惊疑之间,元澄福至心灵,突然有了一丝明悟:事已至今,便是称一句“已有灭国之兆”也不为过。高英自是不会承认皆是因她无能之故,定然会寻个替罪羊。
而数来数去,好像再没有谁比他更合适的了……
元澄自知必死无疑,不过是迟早罢了,便是再快,却又无计可施,也就只能认命。但“祸国”的罪名如此之大,若真坐实,家人如何得以浑全?
急切间,他一声哭喊,竟真的流出了眼泪:“罪臣……惶恐……”
“便是大厦将倾、国祚将断之时,依旧不见你来京城秉奏,你何需惶恐?”
高英冷笑道,“说吧,如今又是哪里败了?”
“臣……臣秉奏太后……”
窥到高英眼中的凶光,元澄说话顿时利索了许多,“予十日前,西海大军强行渡河,臣与崔县子屡败屡战,终是不敌,只能遵饶阳县公(元遥)之令,退守陇关……
而三日前,突又得讯:又有西海精骑由北而来,一部经大渍进往高阙关,另一部沿河南下,不日就会抵至陇西……至此,予河西、陇西、沃野之敌军,合计已近十万之众……”
“咣!”
高英的脸色一变,抄起案上的汤盅就砸了下来。奈何准头太差,汤盅离着元澄还有四五尺,最后跌落于殿中,摔了个粉碎。
再见高英,腾的往后一倒,险些摔过去。
“太后息怒……太后请息怒……”
这两月来,高英时不时的就会如此同,近似发疯一般。秦松也不似起先之时被吓的浑身直颤,站都站不稳。而是颇有定色的扶住了几欲昏厥的高英,连声急唤。
“息怒……你让我如何息怒?”
高英怒声嘶吼,又一指刘芳,“你向孤建言,称可与李承志隔河而治……如今连陇西都已失陷,眼见敌军将入关中,还有哪来的河?莫非让孤与他分京河(南黄河)而治?”
刘芳欲言又止,最终暗叹一声,低下了头:“微臣有罪!”
高英近如疯癫,殊无理智可言。此时除了请罪,说的再多也无用。
元诠瞳孔微缩,又看了看案上的纸笔:之所以背着自己,原来是在商议这个勾当?
高英也真敢想?
以为河西既然已尽陷于李承志之手,定是收不回来了,反不如拿来做顺水人情。若是能将李承志暂且稳住,便能使朝廷暂松一口气。
而后,便可以关中,河东为基,且六镇与北地渐稳,若能休生养息几年,未尝不能再与李承志一决雌雄。
但可惜,太后太有些想当然了。
都已被李承志吃到了嘴里东西,又何需让你再赏他一遍?
而西海之强,也委实有些骇人:这才几日,竟连大河都已失守。是不是过不了半月,又会听到李承志兵过陇山,进至关中的消息?
也是没想到,刘芳、游肇皆为治世之能臣,为何就能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再看二人为难的脸色,元诠又有些怀疑:会不会是太后故伎重演,如逼着元澄向胡族借兵一般,明明是她想的主意,非要强栽到刘芳头上?
太后这坑臣子、寒人心的手段,还真不是一般的拙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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