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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皆为牧民,知其然却不知所以然,不知为何突发战事,更不知谁和谁打。
只知再不跑,定会受兵祸波及。到时自然是牛羊被抢,丁壮充军,妇孺家小被杀……
张敬之悚然一惊,惊疑定是北镇必然,才会如此,就是不知乱的只是地处最西的沃野一镇,还是数镇。
又过了两日,瞅准时机擒住了一队探路的斥候,凑巧队主稍知底理,张敬之才问出大概。
何至是数镇,而是六镇无一幸免。
不知何故,予黄河以东的抚冥、柔玄、怀荒三镇突然起事,怀慌镇将、东三镇都督长孙道合数万大军,兵分三路进犯武川。
而西三镇都督罗鉴仿佛已有预料,早就陈兵予大河以东,以逸待劳。
长孙道见招拆招,遣偏师入狼山绕过大河,突袭武川之西的沃野,欲两成夹击。
罗鉴却反其道而行,并未回军增援沃野,而是以彼之道还之彼事,竟也遣轻骑一万,直取抚冥以东的柔玄与怀荒两镇。
只是短短十余日,便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偌大的六镇,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也并非只是溃军、牧部,就连屯田为生的军户、镇民也不得不携家带口,逃出六镇。是以张敬之见到的逃民才这般多。
看着好似合情合理,但张敬之却有一直觉,好像有些蹊跷。
他稍一沉吟,疑声问道:“既然六镇皆乱,往东自是再无去路。而朔、恒、燕等州已然附逆于高氏,自然也去不得。但如今杜仑部已然举族尽诛,头曼城、大碛已是无主之地,是以尔等为何不往北逃,而是西去?”
“北逃?”
队主瞪着眼睛,好不惊讶,“这位使君,你竟然不知柔然已卷土重来,更是趁着六镇内乱,于数日前就夺了比干城?”
扯蛋。
张敬之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一听便知这队主只多也就是看家护院之流,丝毫不懂兵事,草包一个。
他冷声斥道:“柔然王庭远在数千里之外,如何能未卜先知,算定六镇必乱?尔你又可知,若自柔然王庭出兵至比干城,至少也需两月之久。而除王庭之外,又有哪一部敢进犯我魏境,就不怕重蹈杜仑部之复辄?”
队主被训的一愣一愣,却又不敢争辩,只是闷头回道:“此事是某亲眼所见,千真万确,怎敢欺瞒史君?”
亲眼所见?
张敬之心中划过了一道光:“既是你亲眼所见,可知胡族兵马多少?”
队主如实回道,“某不懂观阵,但听主事所言,应是有上万兵马!”
“一派胡言!”
不待张敬之再问,身侧之心腹便一声斥喝,“既能观阵,定是已至敌阵二三里之内,然胡军若有上万,岂能不遣甲骑予阵外游戈,又敢会留尔等之性命?”
“胡骑倒是追了,再也就追了五六里,便打马回营。而也非我等这一部,凡意欲向北,逃至大碛之部皆是这般……后有传言,称胡军只是守境,而非进犯我魏境,故而秋毫不犯……”
亲信突然笑出了声:“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蠕贼茹毛饮血,与虎狼无疑,何时有了这般心肠,竟有见了牛羊、丁口不抢的道理?”
他刚要喝问,却又被张敬之拦了下来:“莫问了?”
便是再愚钝,张敬之也已猜到了一些。
比干城下的近万蠕骑,绝非胡兵,十有是李氏部曲,只为趁六镇内乱,混水摸鱼。
而若非李承志,李氏上下又有谁能算到如此之准:六镇刚乱,大军便堵住了狼山,揎使六镇之溃军、乱民只得逃往西海?
便是早有预料,断定李承志定在世,但张敬之依旧心绪难平,又是惊喜,又是恼怒。
好个小贼,竟连老夫这个外舅都瞒?
心腹不明所以,但见张敬之脸色肃然,眼中隐现精芒,他极为明智的闭上了嘴。
“有劳!”
张敬之定了定神,缓缓起身,又朝心腹示意道:“给他松绑!”
看着身上的绳索被解开,队主一脸迷茫。正要问一问,腿上不轻不重的挨了心腹一脚。
“难道还要司马予你赔礼,你才肯走不成?”
这是要……放了自己?
队主大喜,重重的给张敬之磕了个头。
之前倒是见张敬之出示令信,称来自薄骨律,为讨逆元帅奚康生麾下司马,但队主只当是从六镇逃出了乱兵,胡乱扯了个名头。
没想真能活得性命?
他刚站起身,又听张敬之说道:“某乃朝廷命官,自是知道庶民疾苦,不愿为难尔等。但也不能这般轻松就放尔等脱身,如何也该有一二人证,待某秉呈于奚公之时,也好做个见证……”
队主的反应有些慢,只当张敬之不愿放他离开,万般无奈的回道:“某愿随使君走一遭……”
“不需于你,将麾下兵卒遣来几位便可……”
张敬之顺手一指心腹,“你去,挑几个灵醒些的,但莫让他多嘴……”
心腹本就为张氏子弟,已跟了张敬之十数载,深知其秉性。见他目光微闪,当即就猜到了七八分:这队主知道的太多了,所以不好带去复命。
至于张敬之为何要欺瞒奚康生,心腹想都不敢想,更不会多嘴。
他恭身领命,提起那队主便出了帐。
张敬之闭目沉思,也就一刻,心腹便来复命。
看着几个族兵目露惊慌,张敬之微一点头。正待问一问,突听帐外一阵嘈杂。
似有甲骑奔来之声,并有人称呼着“奚中郎!”
张敬之暗松了一口气。
幸亏多了个心眼,有意避开了达奚。不然若由他将方才那队主所言秉予奚康生,奚康生再蠢也能猜到一二。
他暗暗庆幸,看达奚入帐与他见礼,也未起身,只是拱了拱手。
“中郎何故如此匆忙?”
达奚也不客气,径直坐到了下首,神色略带不满:“下官听闻司马竟放了那队斥候,敢问何故?”
张敬之悠悠一叹。
就知奚康生没安好心,定是在这两百骑中布了不少暗桩、眼线。
不然达奚不会来的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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