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进击的小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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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两个时辰之前。</p>

这一天的启明学堂醒来得格外早。秋季连星空也略显苍凉, 显出一分遥远的清爽；群山的轮廓依旧沉默着, 但灯火已经亮了。由于使用的并非烛火，而是法术，辰极岛的光明比星光更稳定, 莫名显得可靠。</p>

“今天就是——决定生死之日了！”</p>

一身淡黄衣裤的陈楚楚换了个发型, 用红绳将长发变成精巧又稳固的辫子。她正站在院里的石桌上，摆出一个标准的斗法起手式。</p>

而她的对面，站着同样服饰的谢蕴昭。她的装束和平时无异，头发上红艳的火棘发簪散发着温暖之意, 唯有表情略带一分沧桑的感伤。</p>

“陈楚楚, 我们相交多年，不想却要在今日决一死战。”她缓声道, “对于对手的最大尊重, 莫过于全力以赴。来，尽情出招！”</p>

陈楚楚面露怆然, 却又不失坚毅, 咬牙道：“这可是你说的！”</p>

“不错，正是我说的！”</p>

小院对面另一间房前，眉目精致冷艳的何燕微抱着她那把从不出鞘的长剑，默默地看着那两人一来一回跟唱大戏一样。她忍耐了半天, 终于说道：“你们两人……待会儿大比就要开始了，现在还在嘻嘻哈哈？”</p>

谢蕴昭负手抬头，漠然道：“我一生行事，何须向人解释？”*</p>

陈楚楚也捧着自己嘟嘟的小圆脸, 忧伤道：“即便是燕微，也无法理解我内心的孤独……”</p>

另一边，瘦小的佘小川双手交握，痴痴道：“谢师叔可真好看啊。”</p>

何燕微线条精致的嘴角抿紧了，细细的弯眉也微微抽了抽。她垂下头，悄然深呼吸一下，再呼吸一下，怀里抱的长颤抖个不停。不过，几息后，她已然恢复了平静。</p>

“谢师妹，”她的声音同秋天一般清寂，“我一定不会输给你。”</p>

*</p>

日出后，他们已经到达了阴风洞所在的地方。</p>

两年前谢蕴昭等人来到此处时，阴风洞是“一线天”峡谷内的地下洞窟。腐尸事件后，由于峡谷倒塌，师门施了迷雾阵，暗中进行修整。</p>

现在阴风洞重见天日，众人才发现，原来的峡谷竟然平地拔起，成了一座山峰。山虽不高，却也不禁让人感叹：道家仙法果真神奇，竟有沧海桑田之能。</p>

这座山被起名为“风来山”。谢蕴昭觉得这个名字有点敷衍了事。</p>

此刻，一众参加学年大比的弟子都汇聚在风来山山顶。此处地势平缓，应是特意平整过。中间起一座高台，四面有许多弯曲的小路，通往不同的入口。据说山体中空，新的阴风洞就隐身其中。</p>

朝阳越过正东方向的天玑峰，照射在正中大旗上。大旗是三角金红旗面，上绣“启明学堂”四个大字，在风中烈烈招展。在场弟子众多，除参与比赛的黄衫弟子外，还有来观摩学习的青衣，以及一众身穿白衣的师门长辈。</p>

山长等人站在中间台上，至于其余白衣弟子，大都是为满足好奇心而来。他们在东南面摆了桌椅案几、蒲团卧榻，打坐的打坐，闲聊的闲聊，弹琴的弹琴，喝茶的喝茶，挥毫的挥毫。好似是来郊游的。</p>

一干紧张兮兮的比赛者哀怨地看着这些师兄师姐师叔。人生一大苦事，必然是你在课堂上考试、其他人在门口动次打次。</p>

卫枕流也在被羡慕嫉妒恨的对象当中。作为第五境神游修士，他是在场白衣里最年轻的，却也是修为最高的几人之一。他正独坐于众人之外，以岩石作桌椅、以青藤为幔帐，再手里拿一卷书册、边上放一盏清茶，看书品茗，好不惬意。</p>

谢蕴昭谨慎地盯了他几眼，才和他挥手，传音说：‘师兄你喝的是茶不是酒吧？’</p>

他一怔，才笑着点头，传音让她小心照顾自己，务必以人身安全为第一。阳光从他侧面照来，为他俊丽面容镀上一层异彩，恍惚有如神人。当年人们叫他“谪仙郎”，真的很合适。</p>

谢蕴昭突然有点莫名的高兴。大约人们见了十分好看又和自己亲近的人，都会这么高兴吧。</p>

台上山长在讲话。这里也有比赛前的领导讲话，也从冗长的荣誉、鼓励与感谢讲起，听得人昏昏欲睡。</p>

谢蕴昭听得想打呵欠，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分神观察着自己的对手。</p>

学年大比五年才有一次，参与的都是不动境弟子。他们之中，有的是花了十多年才艰难攀升到这一境的努力型选手，也有如谢蕴昭、何燕微这样，一两年就成就不动境的所谓天才。两方情况殊异，隐隐分为对立两派。</p>

何燕微同陈楚楚、顾思齐一组，三人世家出身、自幼相识，相互默契非常。此前欺负过小妖修的蒜头鼻和另两个跋扈的修士一组。另外让谢蕴昭有印象的是吴卓小队、李苏悦小队，他们都是修行八年以上的老牌不动修士，稳打稳扎，不容小觑。</p>

“谢蕴昭，我们好像被盯上了。”</p>

石无患压低声音说道。</p>

众人围绕中间高台分散站立，间隔距离足以让队内小声商量。虽然也可以用神识传音，但显然众人都不想将灵力浪费在比赛之前。</p>

佘小川小声问：“是因为大家也想拿蒋师叔的三万灵石吗？”</p>

“主要是因为第一名可以进入宝库。师门多年珍藏尽在其中，无论得了哪一件，都对未来大有助益。”谢蕴昭说，“何况，你师叔我天资出众、成绩优秀、人品高洁有如月魄高卓，成为全场焦点是很正常的事。”</p>

石无患：……</p>

“不要教坏小朋友。”他拿谢蕴昭平日常说的一句话怼了回去，又对佘小川一笑，“佘师妹，你谢师叔是全场唯一天灵根，素日多得师长重视，人人都有攀比心理，不免多注意三分。”</p>

谢蕴昭说：“我来翻译一下，就是大家都觉得‘嗨呀那明明是个天灵根可修行速度只是一般般嘛，她行我也行我要证明自己’。要是我跟我师兄一样七月和光，说不定大家就直接认输啦。”</p>

师兄：‘并不会。你如果七月和光，现下也不会在这儿了。’</p>

她浑身微微一抖，难以置信地看向东南面那美玉般的白衣青年：‘师兄你偷听我说话？’</p>

在她的注视下，青年低头掩唇轻咳一声，安然看书，假装没听到。谢蕴昭努力瞪他，他也假作不知。</p>

“谢师叔，谢师叔？”</p>

谢蕴昭恍恍惚惚地回头：“啊？”</p>

佘小川把她刚才看卫枕流的目光理解为了羡慕和仰慕，也很有些敬畏地说：“谢师叔，我发现，北斗仙宗的高阶修士太多啦。原来我在琼花门的时候，遇到的修士大多就是辟谷、不动。在不动境上停留了二三十年的修士也大有人在。第三境和光修士和就很厉害了，可以当长老。第四境无我修士就更厉害，很厉害很厉害……”</p>

石无患忍不住调笑她：“很厉害很厉害很厉害……”</p>

然后被谢蕴昭的死亡凝视瞪得讪讪闭嘴。</p>

这货表面上像是变得清冷沉稳了，但多半都是装的。他骨子里就改不了那股轻浮浪荡劲儿。</p>

谢蕴昭传声说：‘不准对我身边的小姑娘下手，不然阉了你。’</p>

石无患吓一跳，摸摸鼻子：“开玩笑也不行……”</p>

台上，山长终于开始宣布比赛规则。</p>

阴风洞就在风来山之中，共开放了12层。每一层都分布有五种属性的阴风洞穴。每种属性的洞穴之中，都会生成1-2道对应属性的罡风，比如金风洞穴里会有金属罡风。</p>

参赛小队需要做的，就是收集不同属性的罡风。</p>

比赛采取积分制。积分规则是：</p>

1、每收集一道罡风，计1分；</p>

2、每收集一套五行罡风，计10分；</p>

3、每一层洞窟会出现一道无属性的纯阴罡风，每收集一道计20分。</p>

最后按积分高低进行排名，以分数最高的小组为第一名。</p>

另外，在比赛时间内，阴风洞中允许死伤。</p>

当山长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全场“嗡嗡”起来：允许死伤的意思，不就是允许抢夺其他队伍收集的罡风？</p>

“安静。”山长拍拍手，身后忽然升起几排水镜。每一面水镜都是约一人高直径的圆形，从中清晰地映出阴风洞中的情景。奇妙的是，水镜并未受阳光影响，即便站远了看，也看得清镜中情形。</p>

一共有13面水镜，正对应13个入口、13个小队。</p>

“你们在洞中的表现，都会通过水镜反馈给在座师长。虽然允许死伤，但我门修士仍当顾全大局，有所为有所不为。”山长提点几句，再捋一捋山羊胡，“现在，各小队的小队长上来抽出入口对应的编号。”</p>

蒋青萝黑着脸，抱着抽签箱。箱子是个玲珑的十二面体，四红四白四黄，光彩流转，显然也是一件灵器。</p>

十三个小队长来到台上，谢蕴昭自然也在。蒋青萝睨了她一眼，道：“你最后一个抽。”</p>

谢蕴昭问：“为何？”</p>

“我瞧你实力不怎么样，运气却很好，让你在其他人前面抽，怕是压了众人气运。”蒋青萝到底当了二十多年摇光真传，挑衅技能一等一。</p>

谢蕴昭也不恼，笑容可掬说：“难怪蒋师姐眼圈发黑、眼神发直，看来是该洗洗眼睛了。”</p>

[来自蒋青萝的【恶感值】+1]</p>

[来自xxx、xxx……的【惊叹值】+1]</p>

“你……”蒋青萝面露恼色，却忽态一僵。瞥一眼东南方，重重冷哼一声。</p>

谢蕴昭越发笑眯眯，再次感觉到了有人撑腰的快乐。</p>

山长等人在边上看着，神态轻松，都不去管他们之间的暗中来往。</p>

蒋青萝不敢再多说，只将抽签箱往前一递，恶声恶气道：“那就一起抽。把手摊开，都跟我念：‘吉时有运、百气衡均’！”</p>

吉时有运、百气衡均——</p>

十二面的箱体中传来一阵碰撞声。十三道流光飞出，纷纷落在各人手中。</p>

谢蕴昭接住一道光，摊开一看，是一张签条，上面写着：拾叁。</p>

蒋青萝伸长了脖子专门看她的签，看清之后就喜形于色，幸灾乐祸道：“嘿嘿。”</p>

[来自蒋青萝的【好感值】+1]</p>

能让她这么高兴，看来这是个下下签。谢蕴昭心中有数，回到队伍中，叮嘱两个队友：“我抽到的入口兴许有些问题，进去后要小心。”</p>

石无患满不在乎，还调侃道：“看来天灵根也不全是好运气，但也说不准是被我连累了。怕什么，无非就是个阴风洞，你连浮海角都敢跳，还怕这个？”</p>

佘小川认真道：“谢师叔别担心，我会好好努力的。”</p>

谢蕴昭有些感动，揉揉佘小川的头发，再拍拍石无患的肩，说：“只要你不吃我家窝边草，我们就一辈子是好兄弟！”</p>

石无患险些翻个白眼：“去去去！我眼光也是很高的好不好！”</p>

谢蕴昭大怒：“你看不起我妹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