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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六位庄主,陈巨和金望北也一起回去歇息了,洪天泽站在台阶上目送众人远去,低头想了想,“哥,咱们去见见刘黑塔。”</p>
洪天宝抬头看看满天星光,“会不会太晚了?”</p>
“应该不会——换做我是刘黑塔,定然是彻夜难眠。”</p>
洪天宝点点头,“也对——你想跟他摊牌?”</p>
洪天泽“嗯”了声,“还请哥哥帮忙看看,此人是否值得信任。”</p>
“这么说,你不是很有把握,那方才——”</p>
“嘿嘿,自然是假装的。”</p>
洪天泽苦笑道:“哥哥,今日若是不纳降盗匪,又不能放他们为祸乡里,只能尽数杀了,可是一来太过残忍,二来也怕盗匪拼死反击,弄个鱼死网破。”</p>
洪天宝安慰道:“天泽,今日之事,你处置的非常妥当,我想,便是祖母父亲叔父知道了,也会赞同的。”</p>
“不过,担心也是对的,咱们要知道,这个刘黑塔,能否担得起八庄盟的信任。”</p>
兄弟二人转身进宅,穿过几道院子,来到后花园旁边的一个小跨院,门边的两名庄客躬身行礼,拉开院门,洪天宝在门口停住脚步,环顾左右,见花木从中还藏着十余名弩手,这才放心。</p>
一进院门,兄弟俩就看到正房中门大开,刘黑塔大刺刺坐在方桌后面,面前摆着几个小菜,借着烛光在自斟自饮。</p>
洪天泽道了声“打扰”,把天宝介绍给对方,刘黑塔起身相迎让座,然后斜着一双醉眼瞅着洪家兄弟,冷哼道:“洪盟主,刘某还以为你不来了呢!”</p>
兄弟俩互相看了看,笑问:“刘老大,你莫非早就料到我们会过来?”</p>
刘黑塔讪笑几声:“刘某行伍出身,是个粗人,喜欢直来直去。今日我等请降,盟主也纳了降,可要是说彼此间毫无猜忌,那是扯淡。嘿嘿,盟主想来定是要思谋个万全之策,再来找我。”</p>
洪天宝上下打量几眼对方,连连点头,“刘老大,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等料事如神的本事。”</p>
刘黑塔摆摆手,“常理而已。”</p>
洪天宝朝天泽点点头,后者想了想,“刘老大,你性格直爽,莫如直抒胸臆。”</p>
“盟主是爽快人,那刘某就不客气了。”</p>
刘黑塔遥望北方,沉声道:“我原是李璮将军部下,率部追随将军起兵,计划反蒙归宋,可将军兵败被擒,我等破围而出,不得已啸聚山林。”</p>
“原先蒙古国主不准修筑城墙,再加上我部都是益州人,本乡本土,地形熟悉,非但来去自如,偶尔还能攻城拔寨,给蒙古军以杀伤,可最近大都严令各地整饬城防,加强守备,又派出大队蒙古精骑,四处追杀,我们屡战屡败,走投无路,不得已冒险一搏,越境来到大宋。”</p>
“谁曾想,这两淮之地,非但人烟稀少,找到几个庄子,又都是深沟高垒的坞堡,咱们没有攻城器械,难以得手,更不要说重兵驻守的城池了,前进无路,后退无门。”</p>
刘黑塔摸摸脑袋,“说老实话,幸亏遇见盟主,不然的话,果真要变成打家劫舍的盗匪,那可就辱没祖先啦。”</p>
洪天宝感到有些奇怪:“为何不投宋军?”</p>
“投宋军!?哈,那还不如回去跟蒙古鞑子拼了!”</p>
刘黑塔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早在金朝,咱们北边带兵投过来的那些,鞑子随便派支军队在城下咋呼几声,你大宋马上乖乖的把将官首级送出去,果真是‘送’朝,这蒙古比金朝还要凶残,能有例外?”</p>
“那你为何愿意甘心投靠我们,做普通乡勇?”</p>
“普通乡勇?盟主,你可是太小看八庄盟了——老实说,你的兵比起大宋官军强多了。”</p>
刘黑塔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蒙古大汗忽必烈,野心勃勃精明过人,时刻在厉兵秣马,定要灭了你们大宋才甘心。大宋自然不会束手待毙,待到倾国大战到来之时,这两淮兵家必争之地,一支数千人的军队,岂能置身事外?呵呵,只想看家护院?只怕蒙古人答应,大宋官府都不会答应。”</p>
洪天宝心中暗暗点头,“依你之见——”</p>
“倘若天下大乱,咱们有兵有粮,割地自雄还是待价而沽,谁能阻挡?”刘黑塔起身双手抱拳,深施一揖,“在下是个粗人,想法很简单:就是铁了心跟着二位,好飞黄腾达。”</p>
洪天宝摇头叹道:“我们洪家跟其他几个庄子,仅仅是结盟自保而已,真的没有什么非分之想。”</p>
“嘿嘿,可万一老天偏要给你改命呢?”刘黑塔苦笑摇头:“十几年前,我刘黑塔还是个乡野村夫,整日里盘算着三十亩地一头牛的好日子,可如今呢?还能回去种田吗?”</p>
天洪泽想了想:“不错,时势委实能造英雄,可万一不能如你所愿呢?”</p>
“看走了眼,刘某自然愿赌服输。”刘黑塔看着洪家兄弟,指天发誓,“二位放心,他日某家若敢作乱,天诛地灭。”</p>
天泽兄弟见刘黑塔耿直坦诚,便放下戒心,试探着将他部下的安排说出来,没想到对方不但不以为意,反而极力称道,顿时心下大悦,于是又乘机询问蒙古治下的山东风土人情,驻守军力,乃至李璮叛乱的前因后果,没成想越谈越投机,一直到天光放亮方才醒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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