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三世 破败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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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玖带路，终于穿过一处石桥，二人走进被水沟单独隔断的一个坊市。</p>

进了坊门，何令儿立即睁大了眼睛，仿佛进入了一个充斥各种人间众生相的崭新世界。</p>

路边一个老人满脸癞疤，少了一只眼睛，正悠闲地斜倚在墙角编柳条筐。</p>

身前几个小孩，破衣烂衫，脏污满脸，拿着树枝木条正天真喊叫着嬉戏追打。</p>

在不远处，一对像是夫妻的男女正忙碌着，男的用泥塑出一个个小娃娃，摆在空地上晒干等待进炉烘烤，女的则用一只秃笔，沾着颜料，为烤好上了底坯白的娃娃细细描画。他们的皮肤黑黄，衣着破烂，但那描画的娃娃却有娟秀的眉眼，还带着丝丝笑意。</p>

这里，贫穷、破败与快乐、和谐共存，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对比。而这种对比，恰恰是这个世界的真实写照。</p>

云玖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习以为常，他轻松地牵着何令儿的手，领着她穿梭于狭窄的街巷中。看着她好奇兴奋的眼神，他不禁笑了起来：“你第一次来这种地方？”</p>

何令儿在冬夜寒地中打过滚，见过如雪洞般天地颠覆的家，住过诡谲恐怖的地下监牢，如今到了这个破败坊市，她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触动，原来众生相，天地间，皆是经历。</p>

她笑着点点头：“京中七十二坊市，我听闻朝廷有专门划分过。这里是安置退伍兵士和眷属们居住的坊市么？”</p>

“你眼神倒好。”</p>

云玖神色如常淡淡道，“此处名叫福寿坊，其中居住的有退伍的兵士，也有他们的眷属，不少人身有残疾，生活十分艰难，衬着这个名字，倒是讽刺。”</p>

何令儿惊讶地看着他：“他们为国有功，却落得生计如此艰难，莫非官中也不管么？”</p>

“你……是读书人，也该知道些国计民生。”</p>

云玖眼神缥缈，落入遥远如发了霉斑驳污浊的天空，敛了笑意。</p>

“官中倒有贴补，不过么，便如流水般层层渗减，最终淌到他们本人手中的，不过十之一二罢了。世道艰难，远非书中天地一般经纬分明。”</p>

何令儿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情感，她久居富贵安闲地，纵然读了些经史，看了其中描述黎民百端惨痛，为谋生计，纵呼天抢地而不可得，父母夫妻儿女生离死别的惨剧，但也只是书中遥远的故事。</p>

她亲身经历过一次人伦别离，如今每每在梦中见到父母惨死，只能哭醒过来，暗自发誓要护住相府，但她觉得这只不过是赵元沾的鬼蜮阴谋，是私仇作祟，如今见到天地间这许多庶民百姓的苦痛，才知道人间皆苦，岂独一人。</p>

她冲口而出：“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p>

云玖瞄她一眼，眼底浅笑：“你现在不就是去帮忙，忘了么？”</p>

二人谈谈讲讲，已走到坊市深处。</p>

再过去，就是累土层山，这坊市本就是京城最贫瘠最边缘的所在，外有阴沟环绕，后有山壁隔断。在黄褐色的天险断崖下，有两处毫不起眼，狭小破旧的院落。</p>

云玖指着其中一处，对何令儿说：“喏，那里住的祝婆婆，她儿子在延州当兵，已经三年没回过家了，她要给儿子捎些衣物过去，再写一封信，告诉他自己平安。请你过来代劳。”</p>

何令儿看着那两间房舍院落，虽然外观破旧，但却颇为整洁。院门也修缮过，给人一种井然有序的感觉。</p>

她有些好奇：“旁边那间房舍也是退伍军士住的吗？”</p>

云玖脸上浮过一丝犹豫，有些尴尬：“荒废的，无人居住。”</p>

何令儿心中疑虑，不禁多瞧了那间房舍一眼，明明见那院门整齐，院内也不破败，不似荒僻无人的园舍。</p>

云玖立在祝婆婆院门外半尺站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