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金榜（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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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先生一惊，生怕儿子的声音被隔壁听见，斥道：“小兔崽子！你生怕秦家人听不见你的话吗？”</p>

“听见就听见！秦毓秀那等小人，不就是秦家人教出来的？他们做得，我还……”</p>

顾夫人眼看顾平生越说越荒唐，连忙伸手制止儿子。顾窈娘也被弟弟突如其来的气怒弄得云里雾里，想了又想却终是不得其解。</p>

还是顾夫人转移话题，看向从回家到现在一直心情颇佳的丈夫：“怎么了？升官了？”</p>

顾先生摇头：“非也。”</p>

“今日路边捡到了什么宝贝？”</p>

“非也！老夫可不是那等宵小之徒，若是捡到财物，自然是要……”</p>

“自然是要交给衙门去寻那失主的！”顾夫人见到丈夫摇头晃脑，似打算长篇大论，连忙接住了丈夫的话头。</p>

“究竟是何事！”</p>

顾先生眼看夫人失去了耐心，连忙陪笑着拉起夫人的手，却又喜滋滋地看向窈娘：“自然是我那贤婿……”</p>

方才开口，却听隔壁秦家传来了一阵热闹的喧嚣，紧接着是一串炮仗的脆响，在傍晚的宁静中显得极为喜庆得意。</p>

顾先生待得隔壁鞭炮声稍小，寻着间隙，也不卖关子了。</p>

“自然是我那贤婿，高中榜首！”他眼角眉梢皆带着喜意，“我们家窈娘，往后便是状元娘子了！”</p>

顾夫人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浮起一阵狂喜。她便知道！秦毓秀必当中得魁首，前途无量！每一科的魁首必都是得圣上青眼之人，秦家小子如此，窈娘嫁与他完婚，必将有枝可依、万事顺遂。明日，不，今日！此时！她这便备上礼，去秦家贺喜，顺便与秦家商议一下两个孩子完婚的日子！</p>

顾夫人高兴地开始盘算着，“窈娘与秦大郎的婚事订下这么多年，嫁妆早就备好了，就等着那孩子高中后，过礼完婚了。今年宜嫁娶的好日子，听说似是不多？不行，明天得找乔婆子看看。”</p>

窈娘先是一阵狂喜，却又涌上一阵不真切。秦毓秀，那个面貌英挺的少年郎，虽定亲数年，却只父母走动时见过匆匆几面。从此他们当真要成婚了吗？</p>

她想起他们订婚后，她也曾想与秦毓秀如别的未婚夫妻一般，上元赏灯、七夕乞巧、结伴踏青。可秦大哥却拒绝了她。</p>

当时他说的什么呢？哦对了，他说：“你我未婚，孤男寡女实在不宜私下见面。你也大了，往后还是莫要抛头露面才好。”他应当是个极守礼的人吧？</p>

所以自那以后她便很少大张旗鼓出门了。就连往日里喜欢的，与别家小娘子踏青游湖的事，也少了。自从秦毓秀进京赶考，两家人都将家里的银钱供给了秦毓秀，家里便是捉襟见肘，自己外出游玩便更少了。去哪，不得花银子？</p>

只是终究在家闷得狠了，还是会寻个由头出门转转。要是成亲了，她只怕出门更难了吧？</p>

顾先生看着不说话的窈娘，哈哈一笑：“这是高兴傻了？”</p>

窈娘闻言，羞羞抿唇低下了头。</p>

顾先生起身，对着妻女说：“走吧！既是已放了炮仗，咱们也去隔壁贺喜去！”面上一派与有荣焉。</p>

顾平生却回过神来：“别去！”</p>

顾家诸人一怔——从未见过顾平生如此声色俱厉的模样。这个少年，作为这个四口之家最小的孩子，又自小聪明伶俐，并未有过多少不顺意。往日里便是有过什么不顺心，便是从前顾先生被气得狠了，教训他一顿，他也从来都是嘻嘻哈哈不放在心上。何时像这样急切过？</p>

“不要去！”顾平生又说道，“我知道他们家是有什么事。碧桃，不用跑这一趟了。”眼中竟似有着恳求。</p>

他看向顾窈娘：“姐姐，你知道吗？今日，皇差到了青云书院，将今科的春榜送到了青云书院。”</p>

顾窈娘只觉得弟弟的举动实在是不同寻常。</p>

皇差送榜，她自然是知道的。春榜取仕放榜后，都是各家下人自行报喜。而皇差，却会将春榜送到前三甲士子所出的书院中。既是已知道秦毓秀被点了状元，那皇差到了青云书院也不奇怪。</p>

顾平生面上却极为复杂。怜悯、激愤、痛心、迷茫，接连交织，叫他开不了口。</p>

他涩然转开头，不愿与窈娘澄澈的目光对上。</p>

他艰难地开口：“皇差还带来了一道赐婚的旨意。”</p>

顾夫人犹自高兴着：“赐婚？那可是天大的脸面！想来圣人是极看重秦大郎了！连带着窈娘，也跟着沾了福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