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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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永和七年的秋天，在这个秋天之前十四年的时间里，是她现如今不知何时突然结束的生命中，唯一怀念的日子。至今想来，还能回忆起吹过鬓边的风轻抚她脸颊的触感。</p>

谢家后宅谢禧闺房内，玉环，步摇，簪子等各种首饰随意散乱地摆放在桌上，谢禧伸着右手，几根葱白玉指上沾着嫣红的胭脂，越发显得手指细白柔嫩。</p>

“娘子，您看，还是这龙涎胭脂色彩浓艳，最衬您的肤色。”谢禧的贴身女使玉楼手举着一方铜镜，在伺候谢禧试妆。</p>

谢禧无名指轻轻在眼下点了一点，原本洁净的妆面上瞬间多了一点凝红，配着谢禧清淡的妆容不显突兀，反倒添了一抹艳丽。镜中的谢禧左右摇摇头，表示很满意这次府里采买的胭脂。</p>

旁边收拾首饰的采歆拿了一支细头钗子问，“娘子，您看这支钗配不配您今天的这个发式，不显繁琐，简约大方。”</p>

谢禧偏头看了一眼，“我今日不戴耳饰，戴这个显得太简单了，换一个。”</p>

“是。”</p>

采歆转身去妆台挑拣一番，拿着一件钗子回来，“娘子这个金花头桥梁钗怎样，既压得住您身上这件大红衣裳，也不喧宾夺主。”</p>

“嗯。”谢禧点头，“不错，采歆深得我心，给我戴上。”</p>

“是。”得了夸奖采歆开开心心上前给谢禧戴上。</p>

“娘子，您看您及笄那日的礼服配哪套组佩比较好，要不要那套金镶玉的，金配红正好。”</p>

“不行不行，”玉楼对采歆的建议持反对意见，“觉得那套平常佩戴就好，及笄礼怎么还能戴那套，有点太俗气了。娘子，要不就戴那一整套和田玉的吧。”</p>

“娘子的礼服是大红曲裾，金镶玉的正好，哪里俗气了。”采歆坚持己见。</p>

玉楼自小在谢禧身边服侍，对谢禧忠心耿耿。在谢禧及笄礼这个大日子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娘子及笄那日来的都是朝中大臣的夫人们，还是要打扮的贵重一些才好，再说了四娘子的及笄礼就在娘子前一月，时间挨得太近，难免有人会比较。那套和田玉的组佩就好，既贵重也不张扬，恰到好处。”</p>

“娘子本身就光彩夺目，不需要身外之物加持，金镶玉的就好。”</p>

“和田玉”</p>

“金镶玉”</p>

“和田玉”</p>

“金镶玉”</p>

两人争执不下，谢禧却好整以暇地继续拿着首饰比划，这个手镯好看，就是太大了戴着沉甸甸，换一个。</p>

“娘子，段妈妈来了。”屋外的女使通报。</p>

段妈妈是谢禧母亲常氏身边的，从常氏进府开始就在她身边伺候，看着谢禧姐弟出生，家人也都在谢府做事，是常氏身边得力的人。</p>

玉楼和采歆都是段妈妈一手调教出来才放到谢禧身边，一听段妈妈来，两人也不敢争嘴，老老实实站好。</p>

“段妈妈。”屋内的侍女都欠身行礼，谢禧没抬头，还在那摆弄她的首饰。</p>

“嗳嗳，好。”段妈妈摆手，示意不必多礼。</p>

而后问候谢禧，“五娘子好。”</p>

“段妈妈好，”谢禧目光短暂地从妆匣上移开，朝段妈妈伸出手，“看我的胭脂，好不好看。”</p>

那几根蘸满了胭脂的手指在段妈妈面前乱晃。</p>

“好好，好看。”段妈妈一把年纪见多识广，从善如流地用一只手握住谢禧的手腕，另一只手从怀中抽出罗帕，裹上谢禧的手指，仔仔细细地擦干净。待到擦完手上，又伸手想把脸上的也擦干净，看着谢禧整洁的妆容，没下得去手。</p>

“这红点子乍看倒也与姑娘相称，只是在外面可不能如此了，单独一个可不吉利。”</p>

“知道了知道了，点着玩罢了。”，谢禧由着她把自己手上的胭脂拭去，“段妈妈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p>

段妈妈这才说起正事，“方才家主遣人来找姨娘，说是太后娘娘知晓两位娘子一前一后生辰，想着家里姑娘都渐件大了将来少不得出门走动，赐了些头面布匹下来，家主正让几位娘子去分呢。”</p>

谢禧闻言起身，“我知晓了，你先去回禀母亲，我换身衣衫便去。”</p>

“是，奴婢告退了”</p>

等段妈妈走了，玉楼急忙去衣橱那儿拿了几件衣服，“娘子，您看换哪身合适。”</p>

谢禧脸上不见慌乱，“什么都不换，这样就行，走吧。”</p>

“段妈妈方才不是说宫里来人了吗，您这样会失礼吧？”</p>

“看的又不是谁更有教养，你以为宫里的东西是好拿的。”</p>

谢禧整了整裙摆，“走吧。”</p>

等谢禧到了正堂才发现自己是最晚到的，两个姐姐谢曦，谢新绿，两个妹妹谢杳谢迩都已经在那等着了，除了她们，上首坐着谢禧的父亲谢将离，还有一位是宫里的内侍打扮。</p>

谢禧知道自己来晚了，赶忙向父亲见礼，“父亲，女儿来晚了，请父亲责罚。”</p>

谢将离原本正笑容满面地朝那名内侍说话，回过头来看见谢禧眼皮就是一跳，“你眼皮子底下那是什么玩意，怎么这副样子就出来了。”</p>

我哪副样子，你女儿我花容月貌，就是脸上都是泥点子也是淤泥里开出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p>

谢禧笑嘻嘻地凑近谢将离，“父亲您看您，我点了一点胭脂是不是更加明艳动人，有您年轻时万一的风采。”</p>

谢将离一根手指着谢禧，一口气让她憋的上不来下不去，手指抖啊抖。</p>

那名内侍瞧着谢禧这俏皮样倒是被逗笑了，“这位就是五娘子谢禧吧，常听大公子说起，家里有位五妹妹，朱唇玉面，就是性子有些顽劣，常把谢大人和大公子气得跳脚。”</p>

谢将离叹气，当着外人的面也不能把谢禧打一顿，“念大家见笑，小女荒唐惯了，平日里素来不知分寸，念大家不要怪罪才好。”转头狠狠一瞪谢禧，“这里太后宫中的念大家，还不赶紧行礼，净胡闹。”</p>

谢禧不敢再嬉皮笑脸，“谢禧见过大人，大人安康。”</p>

我那姑母竟然把念大家都派出来了，可真是看重我们姐妹几个啊。</p>

“五娘子不必多礼，”念双满平日在宫里接触的人都是一板一眼，鲜少见到谢禧这般有趣的，“五娘子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四位娘子可等了多时了。”</p>

“是。”</p>

谢禧依偎到谢新绿身边，“四姐，你挑中了什么啊。”</p>

谢新绿掏出罗帕温柔地拭去妹妹眼下的胭脂，“姑母送了每人一匹重莲绫，一套赤金头面，都是大差不差的，不用选。就剩下几件单独的首饰了我们还没挑，等你来了一块。”</p>

谢禧还没说话，那边谢杳就好大不耐烦，“四姐你好大的架子，让我们等也就算了，还让父亲和念大家等。”</p>

“你可以不等，父亲都没急，你先急了。”</p>

“你……”</p>

“这个玉笄没人要吧，没人要我就拿了。”</p>

没等谢杳，谢曦就先说了。她手里拿了一支镂空白风纹白玉笄，素雅简约。</p>

谢杳连忙道：“二姐姐饱读诗书，戴这支玉笄最合适不过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