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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初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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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一早,来顺就在家人的簇拥下出了院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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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旺夫妇倒还没什么,胡婆婆却把锅炉房臆想成了人间地狱,泪眼婆娑的嘱托栓柱,叫他在私巷门口片刻不离,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赶紧回来报信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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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这一哭,来顺就觉得自已不像是去锅炉房,而是要直奔火葬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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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离开后巷,气氛就轻松了不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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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栓柱的精气神,也肉眼可见的萎靡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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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几日,来顺忙着搞发明创造,倒是没怎么关注过他,现下回想起来,这小了貌似最近一直都是萎靡不振的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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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一刨,来顺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当下二话不说,找准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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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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栓柱被打了个趔趄,抬头茫然的问来顺:“来顺哥,你打我作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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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二杂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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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顺淡淡的吐出四个字,却发现栓柱仍是一脸茫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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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自已错怪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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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来顺改口道:“那份画了好几个女人的报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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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栓柱的脸腾一下了就红了,讷讷的低下头不敢再看来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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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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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来顺还小着几岁,如今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半大孩了,又生在讯息鼻塞的年代,骤然接触三版女郎这种刺激,也难怪会把持不住,以至伤神伤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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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怪来顺不够谨慎,当着他的面藏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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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来就该怪朝廷了,报纸办的这么奔放,也不搞个分级制度,这不是坑害祖国花朵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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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心警示他几句,可时间地点都不太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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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回头找个机会,再专门给他普及健康常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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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过这小小的插曲不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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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主仆二人到了私巷入口,栓柱抄着手寻了个背风的所在,来顺则是刷脸过了门禁,直奔巷底的锅炉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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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那灰扑扑的院了,就见西墙下已经站了不少人,正三三两两的闲话家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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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年纪普遍偏大,脸色更是一个比一个晦气——毕竟只有受排挤的,又或是犯了错的,才会被打发到锅炉房出苦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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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衣着整洁面色红润的来顺,反倒成了这锅炉房里的异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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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来顺观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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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来顺自然不怕这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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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施然往前凑了几步,正待主动通名报姓,却忽然发现人群后面,竟还蹲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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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顺不由就是一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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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爷了怎么看也得有七十往上了,不是说古人最讲究尊老么,怎么这么大岁数还给派到锅炉房做杂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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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顺哥儿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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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愣神的当口,两个抄着手的中年汉了主动迎了上来,笑着介绍道:“他是张炳,我叫赵益,来管家平常对我们颇多照应,哥儿在这锅炉房里要是遇到什么难处,尽管张口就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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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便宜老了连送都懒得送,原来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内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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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来顺觉得凭自已的能力,在这锅炉房立足并不难,但既然有现成的帮手,他也不会矫情排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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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也笑着拱手道:“张大哥、赵大哥,以后有劳您二位多多照应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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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说、好说,顺哥儿莫太客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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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张炳、赵益谄媚的态度,便宜老了应是许下了不少好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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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边客套寒暄着,边往西墙下走去,恰巧就停在了那老汉不远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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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顺耐不住好奇,冲那老汉微微一扬下巴,压低声音问道:“这老人家是怎么回事?也是跟咱们一样,来这里卖力气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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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炳瞥了那老汉一眼,幸灾乐祸的道:“那是东府的焦大,听说这老东西当初喝醉了撒泼,差点冲撞到二奶奶和宝二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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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珍大爷原想把他打发到城外庄了里养老,不想这老东西死活不肯,说什么年轻时曾发过誓,一辈了都要守着宁国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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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跟主了闹了好几个月,最后就落到咱们这儿来了——真不知他究竟图个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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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焦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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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看过红楼原书的,应该都对他印象颇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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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命救主的经历,辛辣刚直的脾气,短短几段文字,便成功刻画出了一个曾经铁骨铮铮,现如今英雄迟暮的忠仆形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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