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消失的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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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西风凋万物，天地低昂，华光半笼，难寻渺渺仙路；银沙一色染千途，妖月孤悬，照尽千古，何处才是归途？</p>

又逢年关至，凡尘之中万家灯火，但对于许许多多的修士而言，自踏上仙途起，便开始了一场看不到彼岸的争渡，就连“年”的这一概念，好像也慢慢淡出了修士的视野。</p>

人生如寄，百年匆匆而过，再回首时，故人不在，往事如烟，纵然是阅尽沧桑的强大修士，也难免会出现一瞬间的恍惚。</p>

孤蓬越海寻道真，放眼千界，尽是万里未归人。</p>

洗剑峰上，张胖子缓缓关上了木门。</p>

随着事情的慢慢发酵，越来越多的弟子开始以各种各样的借口离开无双剑宗的驻地。虽然这些人没有明确表示要退出宗门，但出去之后，却极少有人再回来。</p>

对此，宗门也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去苛责谁。无双剑宗自无情剑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惊才绝艳的弟子了。好不容易走运收了个天赋绝伦的剑心通明，一趟祁水之行后却再也没有回来过。</p>

众生魔相作为魔道圣地，虽然晋升为圣地道场尚不足千年，但对无双剑宗的众多弟子而言还是极有压迫感的。不仅如此，在众生魔相的带头下，不少魔道宗门也开始声援众生魔相，对无双剑宗及其镇派秘术评头论足，话里话外那种唱衰的意思不加一丝一毫的掩藏。</p>

虽然对于整个无双剑宗而言，现在离开的人可能不算很多，但却总给人一种萧索之感。</p>

每隔几天，张胖子都会来此处打扫一番。他也幻想过，或许哪天一推开门，便又能看到秦师弟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有些人即使相识的时间不久，却总让人挂怀心中。</p>

“该回家了，师弟师妹…”</p>

张胖子抬头望向苍穹，矗立片刻后微微叹了口气，身影缓缓融入了夜幕之中。</p>

……</p>

“咔嚓咔嚓…”</p>

一阵阵轻微的撕裂声在寂寥空旷的草原上显得格外突出。</p>

枯树下，那颗巨大的血茧突然开始蠕动起来，随着幅度的不断增大，血茧上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而后，沉寂了片刻后，一道璀璨剑光闪过，整个血茧由内而外被斩成了两段，一个目光漠然的少年赤着身子站在树下。</p>

十三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极其冗长的梦。</p>

梦里，他变成了一个难以形容的存在，似人非人，似妖非妖。如果一定要以一个词来形容，那大概就只有那所谓的神只了。</p>

在随后漫长的无法度量的时间长河里，他去过无数光怪陆离的地方，见到了各色千奇百怪的生灵。或弱小，或强大，有的茹毛饮血，有的已经形成了一定的文明。</p>

每降临一处地方，他总是站在各种样式的古老祭坛上，漠然的看向祭坛下那多如蚂蚁一样的芸芸众生向着他狂热的祭拜着。</p>

一直到最后，他一路漂流来到了恒宇深处一片无垠的黑暗虚无之地。</p>

在这里，没有光，没有时间，也没有声音，甚至感受不到一丝“道”的存在。也就是在这个地方，他沉寂了无数年。直到一缕神光射入这片黑暗之地，再然后，这片“世界”便崩碎了。</p>

与这片“世界”一起崩碎的，还有作为“神只”的他自己，他的躯体裂成了上百块大小不一的碎片，在接下来的无数年里，慢慢飘散到了恒宇中的各种地方。</p>

时间一点一滴的消磨了他的躯体，最终剩下的，只有那些散落的如玉般温润的骸骨。</p>

梦境到了这里，突然之间又换了一幅画面。</p>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静静的躺在冰冷的河流之中，被几只恐怖的怪物来回撕扯着。浑身的神骨也被某种晦涩古老的神性力量反复碾压，这种纯粹的极端暴力带来的是一股无法言说的恐怖剧痛，可偏偏，他只能静静的躺在那里，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p>

这种状况不知持续了多久，就在他痛的感觉整个人的意识都快要消散了的时候，那恐怖的剧痛终于如潮水般退却。</p>

再次睁眼的时候，他只看到了一片血红的世界，这片血红的世界将他完全束缚，浑浑噩噩之间他不断挣扎，半晌之后才突然回过神来，体内剑气奔涌，斩开了眼前的桎梏。</p>

“终于醒了…”</p>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有点熟悉的嘶哑声音，十三猛地回首，便看到焚隐试炼之地的那位执事大人正盘膝端坐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p>

十三目光如渊，冷冷的注视着对方，却没敢有多余的动作。</p>

这位执事的恐怖他是亲自领教过的，更何况，这里可不是真理之门内，没有了谪仙大术的压制，自己与对方的差距犹如天堑。</p>

脑海中依然有些混沌，十三的心中有无数的疑问，但一时之间，又无法理清思路。</p>

“你是如何找到这的？”半晌之后，十三沉声问道。</p>

自己不知道昏迷了多长时间，对方既然没有在自己昏迷的时候杀了自己，也没有将自己抓回去，那应该就是另有所图。</p>

“呃…要不，咱先把衣服穿上？”</p>

沈既微看了看一丝不挂的十三，有些尴尬。</p>

这种尴尬自然不会是来源于穿不穿衣服这种小事，而是因为两人身份的转换。</p>

此一时彼一时，眼下的十三可是门主大人亲自确认的“渊”主，从今日起，自己都将是对方的下属、护道人，甚至连魂锁都还在十三手里。想到自己之前的种种算计，以及门主大人的交代，沈既微虽然不至于会感到拘束，但如今再相见，已是另一番心境了。</p>

但真别说，“渊”主的确是有资本的…</p>

沈既微的目光垂了垂。</p>

十三打量了沈既微半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p>

这狗东西今天吃错药了？</p>

“十…呃，少…少主，咱先把衣服穿上再聊好吗？风挺大的，您这…吹着不难受吗？”</p>

沈既微抬起手，想要指向某个地方，结果突然想起现在人家可是自己的少主，直接指过去，多少有些不太礼貌，但收回去吧，好像又显得太过刻意…</p>

于是乎，沈既微的右手就这么尴尬的停在了空中。</p>

“嗯？”</p>

十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又看了看眼前之人，而后默默拿出一件浅灰色的袍子套在身上。</p>

扣上最后一颗扣子，十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遍后开口道。</p>

“你…今天是脑子出问题了吗？”</p>

沈既微嘴角抽了抽，这个少主好像有点不太礼貌。</p>

“属下的脑子不曾出问题。”</p>

“属下？”</p>

“那你是被哪个神经病给夺舍了？”十三歪了歪头。</p>

“何谓神经病？”沈既微不解道。</p>

“就是脑子有问题。”十三指了指自己的头。</p>

他就是故意在骂我！</p>

叹了口气，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沈既微向十三躬身作揖。</p>

“属下沈既微，此前乃是圣地内门执事，凝神境聚魂二魂修士，日后，便是少主的护道之人，亦是少主奴仆。”</p>

“护道人？”</p>

“是。”</p>

“要不你还是直接把我杀了吧。”</p>

“少主为何出此戏言？”沈既微被噎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p>

十三耸了耸肩。</p>

“不是你先跟我开玩笑的吗？”</p>

“……”</p>

虽然第一次听到开玩笑这个词，但沈既微还是可以大致理解其意思。</p>

“属下所言自然不是呃…不是玩笑。”</p>

沈既微抬手摸向自己的胸口，以洞明通幽诀催动，而后，一条血色锁链出现在两人之间，锁链的一头，连接这沈既微的心脉及神魂，另一端，则没入十三的掌心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