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支线：风雪山神庙（6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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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元直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发现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身上什么也没穿。</p>

啊，不对，还有一双靴子留在脚上。</p>

洋洋风雪中，远处灰云蔽日，一场暴风正朝他逼近。</p>

浑身的法力如石沉大海，怎么都感应不到天地的灵气，脑子也一团浆糊，根本无法用神识探查自己的身体和周围的环境。</p>

徐元直如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蹒跚在雪地里。</p>

更惨的是，他还没有衣服。</p>

在发梢结冰，一腔热血逐渐化作寒凉之时，他终于远远望见了前方一座建筑。</p>

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山神庙屹立在风雪中，岿然不动。</p>

徐元直深吸一口气，用最后一分力气撞开庙门。</p>

里面传来阵阵惊呼。</p>

恐怕是没有想到这种天气竟然会有裸男出现。</p>

平生第一次被当作变态的徐元直来不及羞耻，一心只想得到温暖。</p>

在看到地上温暖的篝火时，直接膝行到火堆前，发抖取暖。</p>

山神庙中，站着的还有四人。</p>

其中一对长相相似的人中，长的和蔼些的，将一件皮毛大衣披在了徐元直身上。</p>

另外一个则是端着热水，递给他。</p>

徐元直忙不迭接过，连声道谢，稍微从寒冷中缓过来的他，这才发现，山神塑像下，竟躺着一具无头尸体。</p>

若在平常，也就罢了，但徐元直如今深陷这诡异之地，见到这尸体，便打起万分精神来。</p>

火堆边，有一位衙门打扮的人看徐元直如此目光灼灼盯着尸体，问道：“这位小兄弟可认得此人？”</p>

“不认得，看他身上穿着囚服，莫非是犯人不成？”</p>

“正是，此人乃是朝廷钦犯，被刺配到附近的草料场，吾受命押送此人，途中遭遇暴风雪，才来这个山神庙暂避。”</p>

“那又为何？”</p>

“小兄弟是想问为何这犯人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吗？哼，小兄弟有所不知，此人在京中得罪了当朝太师，才被刺配，然老太师却不打算放过他性命，特意派人追杀。我去上个茅厕的功夫，那歹人便得手了。</p>

吾与那歹人狭路相逢，眼见上司交代的差事被他搅合了，便与他过了十几招，奈何风雪越来越大，最后只留下了他一臂。这天气，那歹人肯定走不远。说不定已经动毙于风雪中，不知小兄弟你过来时，可有看见什么人吗？”</p>

徐元直摇摇头：“我冻得神志不清，不怎么记得了。”</p>

那差拨点点头，没再追问，坐下闭目养神了。</p>

山神庙外飞雪如刀，烈风呼啸，庙内的温暖到让人昏昏欲睡。</p>

徐元直迷蒙之下，却听到一个老妪嘶哑道：“后生，你又是为何，这般模样行走在雪天中？”</p>

这个问题让徐元直一下子清醒不少，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方，我醒来时，便只剩下脚上一双靴子。”</p>

他这是实话，只可惜听来很像屁话。</p>

那神婆打扮的老妪嘿嘿一笑：“这原因倒是新奇。不过我是信你的，因为我与这两位皮毛商人迷失在这风雪中时，也是偶然发现的这座庙。刚才我就在那儿想，这片地方，老身也算熟悉，怎么平白多出了一座山神庙。现下来看，这恐怕啊，是山神有意为之。”</p>

徐元直眼睛一眯，下意识看向了山神塑像：“婆婆何出此言？”</p>

“你没听说过吗？”老妪笑弯眼：“也是。你这个年纪，想必是没有听说过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一个传说，凡是在风雪中迷路的人都会看到一座山神庙。</p>

庙里的山神，生前是一位嫉恶如仇的大善人。凡是手中有无辜之人鲜血的恶人最后都会被山神大人吃掉头颅，魂飞魄散，不得轮回。只有好人，才能在风雪停止之时，出了山神庙，找到回家的路。”</p>

这种传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很老掉牙了。</p>

徐元直听到这里，愈加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个幻境到底怎么回事。</p>

是的，他认为此地就是个幻境。</p>

自从他被那古怪小屋拽进门内时，身上的一切宝物法器、甚至一身修为皆消失得一干二净。</p>

这种情况像极了某些以攻心为主的幻境。</p>

在此类幻境中，只要守住本心，不被外物所诱惑、侵扰，便可自然醒来。</p>

对于道心坚定的人来说，这种幻境手段就是雕虫小技，用来欺负刚入门的人罢了。</p>

想到此处，徐元直便逐渐有了信心，不看那个老妪，盘腿坐在地上，默念清心的经文。</p>

那两位皮毛商人一直没有加入到对话中，兄弟俩忙着铺草席，为晚上睡觉做准备。</p>

草料与布匹摩擦的声音时不时传来，让徐元直愈发心神不宁。</p>

许是在篝火前待得久了，他浑身燥热，身体隐隐有些不舒服。</p>

抬起头，却见老妪正微笑注视着他。</p>

仿佛在期待着什么。</p>

噗！</p>

一捧鲜血自徐元直口中喷出，洒在了燃烧的火堆中，隐隐有青色一闪而过。</p>

早对这局面有所准备的皮毛商人们抽出藏在货物里的大刀，向那差拨砍来。</p>

后者似乎也早有预料，大喝一声，拿过手边长枪，和二人交战起来。</p>

老妪的怪笑，兵器的碰撞，缠绕在徐元直耳边。</p>

又是一口鲜血涌出。</p>

他整个下巴和胸膛已被染红。</p>

为、为什么？那碗水……</p>

瞥见他不可置信的表情，那老妪道：“看来你真的只是一个过路的无辜人。只可惜，在这大雪天，你不好好在家待着，却在外边乱跑，惹此杀身之祸，你能怪谁呢？”</p>

徐元直试图稳住心神，压下四肢百骸的痛楚。</p>

身后的差拨长枪一挑，从另外二人的包围中跳出，质问道：“你们究竟是何人？我与你们有何仇怨？”</p>

那老妪道：“有何仇怨？也好，老身今日就教你去黄泉当个明白鬼。我有一位乖巧孝顺的孙女，和她相公一起在官道附近开间落脚休息的小栈。去年冬天，他们夫妻二人接待了你，不知你是否还记得？</p>

你这贼子，见我那乖囡长得花容月貌，便恶上心头，先是将她相公打杀。随后强迫于她，为了不被官府缉拿，最后更是将两人一同埋在雪中。你说，有何仇怨？</p>

还好老天开眼，正是这两位兄弟，途中经常借宿小栈，与她夫妻二人颇有交情，那天晚上见地上血迹斑斑，便找到了还留有一丝气息的乖囡。她把一切都告诉给了这两位。陆谦！你可有什么要反驳的吗？！”</p>

那差拨一惊，手臂被划个口子。</p>

“我不是陆谦！”</p>

“哼，你当我不知？我早已从负责押送犯人的主官那边知晓，这差拨乃是一位年近五旬，身材矮小的老汉，又怎是你这副模样？</p>

分明是你接受太师之令，杀了林冲，又砍下差拨一臂，干脆伪装成衙门的人，来为了顺利将林冲的头颅交到太师那边吧！”</p>

那汉子大急，一边与那两个皮毛商人对打，一边大声辩解道：“若我是陆谦，何必多此一举，伪装成衙门中人，直接提了头颅走人不好吗？”</p>

“外面风急雪大，你要走去哪里？不在这山神庙中呆上个两天，外面的暴风雪是不会停的。你虽奉太师之命要取林冲性命，但也是暗中跟踪寻找机会下手。</p>

毕竟这林冲作为八十万禁军教头，有不少为其两肋插刀的兄弟。你又怎么能让其他有可能来到山神庙躲雪的人知道，是你陆谦杀了林冲呢？那岂不是自找祸端！”</p>

“婆婆！我承认你说的的确有理，但是！”汉子一招漂亮的回马枪，将两人扫至一边：“我不是陆谦那个恶贼，而是禁军教头，林冲！”</p>

“咳咳！”徐元直剧烈咳嗽起来，他已经无法抑制毒素的蔓延了，只能任凭自己倒在地上，一点一点流逝着生命。</p>

那老妪笑道：“急了急了，连死人的名字你都要顶用了。陆谦，你是真的不怕报应这一说啊……”</p>

“婆婆有所不知……今日早些时候，我便偷听到这陆谦还有一个同伙企图害我性命，我本是一位良人，就因为保护自家娘子，被太师害到如今地步，结果他们还不善罢甘休，我便一不做二不休，杀了陆谦，断他同伙一臂。</p>

为了在山神庙中躲雪，不引起他人的怀疑，故而将陆谦尸体伪装成林冲，自己扮成差拨模样，让那太师以为林冲已死，自己从此改头换面，浪迹江湖。可没想到，却遇上了这么一遭啊！”</p>

听得这话，老妪眼神惊疑不定，似乎也在怀疑，这个一边和两人对打，一边还能抽出空子，不停向自己解释的，一脸正义的猛人，到底是不是那恶人陆谦。</p>

犹疑间，山神庙的大门被撞开。</p>

一个断臂人影同席卷而进的风雪一样，将所有人的动作与思绪打断。</p>

“这位婆婆，莫要被那贼子骗去，此人正是陆谦！吾乃他的同伙，富安。这一臂就是因为他想要独自揽下功劳，趁我不备时砍的！”</p>

此人脸色青紫，目光怨恨，身上到处都是血迹，乱发在白茫茫一片狂风中舞动，犹如厉鬼索命。</p>

“富安！”持长枪的汉子怒道：“你以为，算上你，区区三个人就能把我林冲拿下吗！我见你乃是听陆谦命令行事，本不欲取你性命，你却恩将仇报，反咬我一口！直娘贼！纳命来！”</p>

徐元直再度咳出一口血来，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p>

脑子则是像彻底冰冻住了一般。</p>

记忆里的最后一幕便是那老妪惊恐却不甘的表情。</p>

她身后的山神像高高在上，彩漆剥落的嘴角隐隐下撇，无奈而同情。</p>

雪，还在下。</p>

又一次全身赤裸从雪地里醒来的徐元直，呆愣片刻，朝着山神庙的方向走去。</p>

惊呼声再次响起。</p>

温暖的火焰又一次出现在眼前，还有暖和的皮毛大衣，以及，一碗水。</p>

徐元直端着这碗水，半晌不动，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将其摔在地上，扑到差拨打扮的汉子面前。</p>

“你！究竟是不是陆谦！”</p>

徐元直肚子一疼，却是汉子一惊之下把他推开，然后他直接撞到了身后皮毛商人手中的刀口上。</p>

一场混战又将开始，而徐元直则已经闭上了眼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