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这人她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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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留神，团扇脱手，砸在了杜微澜头上。</p>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了。我说小蛮姑娘啊，你这卖身葬父的地方挑得不好，这清水县多得是自顾不暇的，能有几个富贵又善心的？”</p>

桃红女子捡起团扇，衣袖飘飞间，香风阵阵。她也不假意揽客了，干脆凑到杜微澜身旁，捏了一把觊觎已久的脸蛋。</p>

“瞧瞧这我见犹怜的小模样，小蛮不如跟了我，往后吃香喝辣，后半辈子也能有个着落。”</p>

杜微澜微不可察叹了口气。</p>

“桂娘，现在是白日，而且你的折枝楼在三条街开外。还有，你眼里有血丝，眼底都青了。”</p>

“啊？”桂娘惊呼一声，忙拉过一旁的莺莺燕燕求证，“我这顾盼生辉的一双眼啊！怎么就毁了呢？”</p>

一群美娇娘嘀嘀咕咕，发现彼此形容憔悴，忙不迭你牵我，我拉你，簇拥成一团跑走了。</p>

“小蛮！我还会回来的！”</p>

桂娘是个嗓门大的，声音也好听，喊一嗓子，引得半条街侧目。旁人看杜微澜的目光，越发古怪起来，怀疑她卖身葬父的本意。</p>

杜微澜叹了口气，折枝楼这些人三天来五次，咋咋呼呼，实在让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p>

她掀开白布，发现地上躺着的人都快臭了，皮肉开始鼓胀。杜微澜抿了抿嘴，琢磨把人埋了，再换一个。</p>

城外三十里的乱葬岗，多得是无主尸体。有孤苦伶仃的，也有一家子整整齐齐的。想要什么样子的都有。</p>

正想着，一阵脚步声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姑娘是要卖身葬父？我看这位……与姑娘长得不像。”</p>

杜微澜抬眼便是泪潸潸，泪珠子噼里啪啦落在跪着的青石板上。连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开始自己的传统艺能。</p>

“我爹死了七天，都脱了像，公子能看得出什么？公子莫不是戏耍奴家？奴家名唤小蛮，大名杜氏微澜，早年与爹爹在京中过活，前头变了天，没了糊口营生，只能四处讨生活。一路多曲折，风餐露宿，饥饱不定，艰难坎坷。</p>

“我父女二人是正月底到的清水县，人是二月初没的。我这苦命的爹啊~连顿饱饭都没吃上，连个好日子都没过上。偏偏还有人污蔑，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p>

杜微澜年纪不大，声音清脆，还真有几分余音绕梁的架势。</p>

陆重山后退两步，咽了口唾沫，定下心神。</p>

这姑娘声音好听，可这是哭丧。</p>

旁人勾栏听曲，他听人哭丧，多多少少有点不吉利。</p>

“看你可怜，这五两银子你且拿着，将你爹葬了。”</p>

杜微澜抬头，总算看清了来人，一身青衫，长得是白面书生模样，很符合读书人的刻板印象。看着是个好欺负，好拿捏的，可那一双眼却洞若观火，让人不太自在。</p>

像大雄宝殿里俯瞰人间的神像，如那经书里知晓过去未来的佛陀，仿佛只是来人间一朝，体验世间冷暖的。</p>

这种人，其实也好拿捏。</p>

贵人哪里会去想寻常人的苦闷？</p>

杜微澜一眼，便认出来人身份，这人她见过的。</p>

杜微澜伸手拿过五两的银锭子，捏在掌心，抬袖擦了擦泪水，话音里还带着哭腔。</p>

“不够。郊外的劣等田地一亩八两银子，少了人家是不卖的。奴家逃难出来，前些年乱糟糟丢了户籍，买不得田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