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曲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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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熔金,暮云合璧。</p>
沐瑶望着府里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象,目光像是被牵引了一般,原本郁郁寡欢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p>
“爹,府里头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 太傅府占地面积约十五亩,今日进来的新人少说也有近四十人,加上之前的旧人,一下子感觉挨挤不少。</p>
李太傅慈爱地瞅着闺女,声音充满了关怀和慰藉:“不多不多。以往爹一个人住惯了,觉得府里头有几人足够应付就行。现在不同,我有瑶瑶了,人自然就得跟着多起来。再说,过段时日,你和倾城大婚,许多事情也需紧着,爹还觉得人少了呢。他们都是我从几位老友那儿挖过来的,有些本事。你尽管放心用。”</p>
沐瑶定定地望着义父。他的身材高大挺拔,一头花发梳得一丝不苟,胡须又密又长,颇有仙风道骨。尽管眼角布满了“风霜的磨砺”,但多年的官海沉浮使他练就了一双锐利从容的眼睛,充满了智慧与威严。他如同历经无数风雨的参天大树,粗壮而坚韧,用自己的力量牢牢守护着她。在义父的身上她感受到了那份浓浓的护犊之情。</p>
沐瑶不自觉地靠上李太傅的胸膛,轻轻地抱着他,感受着独属于她的避风港湾。</p>
李长安有一瞬间的凝滞,用他粗砺的大手轻轻抚摸沐瑶的脑袋。有家人的感觉真好,怀里的孩子是他余生的守护。</p>
耳边淅淅沥沥,小雨忽至。雨点又细又密,沿着廊檐簌簌坠下,落在地上,溅起涟漪。</p>
沐瑶好似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爹,许大哥今日有回来吗?”</p>
“怎么,你想他了?”李太傅打趣道。</p>
被窥出了心思,一抹红晕悄悄爬上她的耳根,不由娇嗔道:“许大哥说过他在曲宴前一定会回来的。算算,应该到了。”</p>
李太傅不以为然,宽慰道:“瑶瑶,爹那两件宝贝价值连城,倾城估摸着还在寻好机会出手。“长生阁”不同于咱们这儿的珍宝阁,那儿只设专场,出入的竞拍者全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豪商巨贾,毫不夸张地说,云启最有钱的人士几乎全在那儿了。再说了倾城那孩子只要一回来,哪次不是第一时间过来看你?不急不急,你先紧着曲宴,这事儿关乎到大允的颜面,不容任何闪失。”</p>
不知怎么地,沐瑶总觉得心里隐隐不踏实。许倾城在她面前从未食言,会不会在玉河城遇到了什么事儿?想到这里,她倏然又摇了摇头,也许正如爹说的那样,自己多心了。</p>
明日就是曲宴的日子。她慢慢收敛起了略略分散的心思,打起了十二分精神。</p>
猝然再次抬头,窗外早已月影满地,萤火漫天。</p>
沐瑶倚在窗前,单手支着下巴。云一涡,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p>
暗处的人儿一双炙眸布满了不可思议。柳回风从来不知道女子竟然可以美成这样儿。</p>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p>
难怪王衍之会为了她失了分寸,一掷千金。此等颜色,就是拿命去搏也不为过。</p>
翌日,东方还未显出一丝曙光,沐瑶已起身,随着“水云间”的大部队先行进宫。</p>
街上人烟稀少,只有极个别的商铺亮起了灯。沐瑶端坐在李太傅的御赐马车中,慵懒地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耳边传来“吱呀吱呀”的车轱辘声,还有春燕扑哧着翅膀的细微声响。</p>
今日参加曲宴的连同朝中重臣及家眷约有八百多人。不过只有三百人可以在“集英殿”与庆元帝一同用膳。听说三皇子“战神”夜连赫也会出席。</p>
说到这位战神,沐瑶印象颇深。王皓极其崇拜夜连赫,时而在她耳畔反复念叨。战神的光辉战绩和威武神姿,她熟得都能倒背如流。据说夜连赫今年二十有五,年纪轻轻身经百战,运筹帷幄,用兵入神。去年因南钺国在东台县边境挑衅,庆元帝特地命他前去维稳,彰显国威。</p>
夜连赫是皇贵妃何曼如的孩子,与四皇子夜玉珩一母同胞。夜玉珩被削了爵位后,手中的十万大军拨给了夜连赫。他是何曼如的骄傲和倚仗,也是当朝众臣心中默认的可以与夜清寒一较高下的威胁。</p>
宫人早早在皇城门外等候,见李太傅的马车由远及近,匆匆迎了上去。确认无误后,连忙打开城门,将他们放行入内。</p>
不一会儿,御膳房里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p>
曲宴定下的二十四道菜品分别是:</p>
冷菜:凉拌螺片,酱香酥鱼,香椿白肉卷,桂花瓜冻,卤香白玉豆腐,糖醋小排,冰镇红裳,薄皮贡核桃。</p>
八道中件:香煎牛扒,辣子鸡丁,果木烤鸭,孜然烤羊排,玉米浓汤,凤梨金粉慕斯,凤鸢拼盘,三色桃胶羹。</p>
四道大件:开水白菜,佛跳墙,松鼠鳜鱼,文思豆腐。</p>
压桌菜:龙腾四海。</p>
沐瑶在菜色中融入了酸甜和麻辣口味。摆盘造型方面更是下了一番苦功。为了展现文思豆腐的高品质,她还特地重金急聘了一批刀工卓越的大厨。所有菜品在呈递内务府前,李长安又为她把了把关。当她听到义父告知无论在菜品,口味还是摆盘细节上无疑是他吃过最好的佳肴时,她才舒了一口气。至于美酒,由于时间不充裕,延用了宫里的琼浆玉液。</p>
午时,北冥使团到达了群英殿。</p>
国师谢辞携使团二十人前来参加宴席。他今日一身谪仙白袍,青玉金冠,身姿英挺,面容清隽,步履稳健,衣袂飞扬,眉眼间流露出的深沉锐利和第一公子独有的风流韵致让人移不开眼。</p>
座下许多重臣家中的女眷纷纷羞红了脸,望着金殿上丰神如玉,倜傥出尘的儿郎,心中暗暗惊叹这身白衣,怕是天下唯有谢辞方能穿出此等风华。</p>
谢辞向庆元帝及凤后行礼作揖后,坐在了庆元帝下首居右的位置。转眼抬眸间,他注意到了对面的夜连赫,不禁微微扬起眉角。</p>
坐在顾皇后左下首的何皇贵妃今日底气十足,穿了一件比凤袍略显淡一点的水红色冠服,若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区别。她不时地向顾皇后睨上两眼。对于这一小动作,顾皇后气定神闲,仿佛只是一只无足轻重的小虫子在挠痒痒。</p>
群英殿里除了一帮女眷,不少朝中大臣纷纷暗中密切注意着局势动向。夜清寒和夜连赫身后都有各自的势力存在。皇位一日未传,就多一日变数。</p>
庆元帝见殿内满座,扬声道:“北冥国师远到而来,朕今日设下宴席,与国师同欢,与诸卿同乐。”言罢,举杯与众人畅饮。</p>
此时,宫人开始行云流水般地上菜。每个人身前的案几上很快摆满了二十四道佳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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