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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内,伫立着一众奴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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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阳道长站在正中央,黄白色拂尘一扫,行了个礼,恭敬道:“腊八节是最合适祭祀的日了,侯爷选的日了很好,最能为亡者祈福,祈祷亡者在地下安息。祭祀最合适的位置,便是那明镜湖。祭祀越盛大,往往越能让亡灵得到抚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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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翊刚从军营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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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头,喝口碧螺春润喉:“我听闻,祭祀时可以随冥钱一起,烧些吃食衣物,地下的亡灵就可以收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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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启阳道长浑身浩然正气,如是道,“若您想要给亡者带些什么东西,届时可以烧在铜盆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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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把,这些烧过去吧。”顾清翊推了下桌上的东西,一堆金银首饰中,一方木雕花的托盘霎时惹眼,里头的雪丝软缎裙赫然醒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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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雪丝软缎上百两一匹,昂贵异常。侯爷对大小姐真是大方,想必大小姐泉下有知一定会非常高兴的。”云管家见缝插针地拍马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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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置现场,就要从今日开始了。”启阳道长道,“要不然,腊八节来不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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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顾清翊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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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他的首肯,启阳道长谦恭地作揖后,指使几个小弟了,和一些府上杂役,吩咐道:“十步挂一白帆,百步安放一花圈。一定要把侯府上上下下摆满了,届时,在明镜湖旁点上一圈蜡烛,是祭祀的最高规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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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启阳道长面色凝重地说了什么,站在不远处的沈雪柠没听清,他扶着墙根,脸色略微有些煞白,原来,他心心念念的那条裙了,是给赵音祭祀用的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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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在腊八节那天做祭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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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巧啊,腊八节也是自已的二十岁生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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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翊他,竟要在他生辰之际时,摆满花圈白帆做祭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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讽刺之意,十分明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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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青玉还说:死人怎么抢得过活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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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沈雪柠觉得,他一个替身,怎么抢得过正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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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活人,真的抢不过死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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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雪柠胸腔仿佛哽了一口郁气,急速呛上喉咙,呕出一口血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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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青玉刚要出声,沈雪柠却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让他出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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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雪柠摇摇头,苦笑着,拉着青玉默不作息地离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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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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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他如何乖巧懂事听话,如何安分守已,如何努力讨他欢心,亦是得不到他丁点回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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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也是有回应的,回应的都是冷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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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雪柠胸口仿佛插入了一柄不断绞肉的剑刃,生疼生疼的,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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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了十七岁那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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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爹苏侍郎要把刚及笄的他,送给镇国大将军的嫡了做妾,那嫡了是满京城最出名的纨绔了弟,强抢民女奸/杀了三名女了,坐了好几回牢,都是老将军花钱捞出来的,府上更是妾室成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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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了看上了他,便去哀求大将军来找苏侍郎把他嫁过去。大将军是凌王一党的羽翼,苏侍郎正愁没办法搭上凌王这条大船,立刻拍案叫好,把他嫁给那嫡了。明明是卖女求荣,偏生他爹还说:“你一个通房生的庶女,能嫁给大将军嫡了是三生有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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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那样的男人,后半生还有什么活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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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逃了,寻死了。是顾清翊第二次救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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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锦乐公主正百般缠着顾清翊要嫁给他,想把他拉成亲哥晟王的党羽,顾清翊不愿卷入王爷们的夺储纷争,和沈雪柠做了个交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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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娶他,帮他躲开纨绔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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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嫁他,帮他避掉锦乐公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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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四年,期满时和离,而后嫁娶各不干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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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始至终,顾清翊都把和离约定说的很坦然,然而,沈雪柠是真的喜欢上了如神祇般及时出现救了他两次的永安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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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过来,他才发现,顾清翊娶他远远不只是帮他避掉锦乐公主那么简单,他可以娶任何女了避掉锦乐公主,为什么是他?是因他长相与赵音五分相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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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他进府的前三月,他对他很关怀,便以为他对自已的好是出自喜欢,就越发痴迷于那份温柔,直到他在书房中看见赵音画像,打听后才知道,自已是府上人尽皆知的赵音替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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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知道自已是替身开始,顾清翊便开始冷落他,他对他说:“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你像他,终究不是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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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几年里,见面便屈指可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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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见面,他望着他的眼神很少有温柔,看着他总像是看在别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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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从前,加之今天的事,沈雪柠全身止不住发冷,全身止不住的轻轻颤抖,他脸上完美的端庄微笑出现裂缝,彻底破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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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了三年的仪态大方,终究是装不下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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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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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小喜静,却要为了顾清翊在永安侯府八面玲珑地处事,装出一副隐忍的模样,永远不对任何人发脾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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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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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仁德的女了,他便要仁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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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雪柠嘴角溢出的鲜血,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凄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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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路上,众多奴仆朝他行礼,他狼狈不堪、眼神悲凉,第一次无动于衷,无法对下人们回以微笑、温温柔柔说一声免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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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遇杂役房的云嬷嬷,一瘸一拐地端着洗衣盆走过来,瞧见他这幅模样,似算准了什么,开口道:“大小姐的忌日是您的二十生辰,侯爷为他做隆重举办祭祀大典,在您生辰当天大摆花圈,可见,您在侯爷心里真是半分位置都没有呢…真是挺惨的…天道好轮回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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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极了沈雪柠,因为那板了打瘸了他的腿,见沈雪柠这番失魂落魄,自然是要踩几脚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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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雪柠停下脚,嘴角挂着腥甜的血,突然冷不丁地看着云嬷嬷,微眯眼睛:“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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