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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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风气开放，宫中大宴，是陛下、皇后同朝中重臣和宗室王爷们共度佳节，后宫高位妃嫔自然也可出席。</p>

席面也并无男女之分，谢晚凝裴钰清由内监引着入座。</p>

作为圣上极为看重的外甥，自然不能安排的太远，不过几步台阶的距离。</p>

谢晚凝微微侧头，便瞧见她的姑母淑妃娘娘正对着这边含笑点头，那眼里的亲近慈爱，谁能相信真有利益之争，能毫不留情毒杀她。</p>

就算告诉自己不要介怀前世的死因，但这毕竟是知道真相后，第一次面见杀身之仇的‘亲人’，谢晚凝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好受，勉强颔首施礼后，便收回了视线。</p>

哪知才转过脸，视线无意间一扫，正巧同对面的人对了个正着，瞳孔不自觉骤然一缩，这回，谢晚凝的面色比见到杀身之仇面色还僵。</p>

她心下猛地一跳，急急垂下眼，避开对面递来的目光。</p>

早在出门时，就想过这场宫宴，不会又要见到这人，没想到才坐下，人抬眼就在对面呢。</p>

裴钰清发现她的异样，目光抬起，也看见了对面一人独坐的陆子宴，就这样，两个男人好像谁收回视线谁就认输似得，隔着大殿对视起来。</p>

周围留意到这边动向的臣子们，摄于陆子宴平日里的冷硬做派，根本不敢出声打扰。</p>

直到一队舞姬上场，在大殿中央翩然起舞，阻隔了两人视线，才算罢休。</p>

宫中排的舞自然是格外新奇，十几名衣着异域服饰的舞姬柔媚可人，均露出一截腰肢，款款摆动，其中数最中间的那位舞娘生的最为动人，鼻梁挺直，眉眼深邃，舞姿也最美。</p>

就连本有些魂不守舍的谢晚凝，渐渐看的都有些入迷。</p>

一曲舞罢，众人大赞。</p>

皇帝笑道：“这是虞爱卿进献的歌舞，乃羌族女子，诸位爱卿若有看中的，朕皆可赏。”</p>

虞姓不多见，而能被皇帝喊出名字的虞姓臣子，只有驻守燕云关的大将军兼襄州节度使的虞城。</p>

燕云关乃大汗西南边境，关外是茹毛饮血的羌族，这样一直不被大汗放在眼里的蛮族，却在几年前突然来犯，铁骑差点踏破城关，还是大将军虞城率军勉力守住，却到底元气大伤。</p>

一次进犯虽没有成功，但大汗并非碾压之态，让羌族那边好像终于发现，大汗这个庞然大物，也不是那么不可撼动。</p>

这些年西南边境战乱不断，北疆阳平关外的金朝更是屡屡进犯，大汗有了顾首不顾尾的无措。</p>

去年陆子宴去云州缉拿的吕平，便是跟羌族有所勾结，试图里应外合，霍乱大汗山河。</p>

而眼下，大殿之上的臣子们均有些惊诧，这些婀娜多姿的舞娘，竟然是他们一直认为的，尚未开化的羌族人。</p>

看样子，皇帝是打算赏给臣工们，没有一直养着这些异域舞娘的意思。</p>

诸位大臣面面相觑，对自家后院多上一两名圣上赐的舞姬倒很是乐意，只是不愿在圣上和同僚面前留下急色印象，故而就算是看中了，也没人开口做第一个讨要的人。</p>

谢晚凝却是眼神一亮，琢磨着是不是把领舞的美人领回家，日日跳舞给自己看呢，就听见身边的裴钰清双手朝上一拱，道：“外族霍乱边关，全靠武将们征伐有功，圣上不如将这些异域美人，赏给尚未成婚的将军们。”</p>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下来。</p>

谁都知道大汗这些年内忧外患加剧，武将一个比一个金贵，一个比一个忙碌，绝大部分都在镇守边疆，小部分也在国内奉命东征西讨稳定内乱，各大节度使们更是无召不得回京。</p>

能有闲暇留在京城的过年的大将，要么伤病缠身，要么年老体迈，眼下能出现在宫宴的臣工，至少也是三品以上，还要尚未成婚……</p>

这些条件一一细数下来，殿内除了陆子宴外，竟然别无他人符合。</p>

给自己已经成年的儿子赏女人，当爹的肯定不会排斥。</p>

于是，皇帝的目光顺势一转，看向陆子宴，笑道：“这些舞娘，皇儿可有看上的？”</p>

众人的目光也都跟着皇帝转到陆子宴身上。</p>

殿内忽然就安静下来，只剩角落清浅乐声在奏响。</p>

谢晚凝端起桌上的果酒，饮了口，极力克制自己也跟着看过去的想法。</p>

而身为当事人的陆子宴却丝毫不受影响，见大家都看过来，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抬眼看向对面，唇角扯了个弧度，一派懒散的语气道：“倒是有看上的，但不是舞娘。”</p>

其他人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发现他好像在看沛国公府世子，又好像在看一旁的世子妃。</p>

再一思索这三人的关系，一时之间，气氛更是有些古怪起来。</p>

陆子宴浑然不觉，继续笑道：“裴大人既然如此关心武将，不如……”</p>

‘哐当’一声轻响，酒杯砸落在桌案上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谢晚凝手忽然一颤，手中的酒杯掉落下来，杯中残留的酒液打湿了袖口。</p>

一旁的裴钰清眉头微蹙，自尔晴手中拿了棉帕，握了她的手，轻轻擦拭。</p>

陆子宴看着这一幕，唇角懒散的笑意收敛，面色沉的吓人。</p>

谢晚凝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她低声道：“我去换件衣裳。”</p>

上首的淑妃闻言，偏头吩咐身后的嬷嬷给她领路。</p>

直到走出大殿，谢晚凝才算缓了口气。</p>

她只有外衫沾了酒液，来赴宴自然也带了备用的衣衫，等换好衣裳出来，就不急着回去继续面对了。</p>

同一直等候在外的嬷嬷致谢道：“您回去姑母那伺候吧，我自个走走，消消酒气。”</p>

她刚刚确实饮了几杯果酒，双颊染上粉意，红扑扑的。</p>

老嬷嬷看她一眼，笑着福身，道：“那老奴退下了，天气寒凉，世子妃在这附近逛逛就成，切莫在外久待。”</p>

等人一走，谢晚凝在原地站了会儿，才朝着不远处的连廊走去。</p>

连廊之上，宫灯明亮，每一盏灯笼图案都各不相同，尔晴跟在她身后，憧憬道：“宫里的灯笼都比民间精致的多。”</p>

谢晚凝回头看她，“喜欢皇宫？”</p>

尔晴赶紧摇头，“不喜欢，也不喜欢陆……不喜欢镇北王。”</p>

这个称呼还真叫谢晚凝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镇北王就是指陆子宴。</p>

她笑了声，前世今生，只有尔晴没变。</p>

她不想要的，尔晴便也跟着不想要。</p>

主仆二人在连廊上走了会儿，眼下虽没有在如去年底一般大雪纷飞，但依旧天寒地冻，一阵寒风吹过，谢晚凝不自觉缩了下脖子，尔晴急忙道：“奴婢去给您拿披风。”</p>

说着，尔晴不等她说话，就转身小跑着离开。</p>

谢晚凝其实已经透够了气，准备回殿，见状轻轻摇头，索性继续逛了起来。</p>

宫灯虽亮，但毕竟是夜晚，连廊之外的假山上，月色笼罩下，依稀能看见一丛开败的红梅，她忽然想起去年在曲城侯府亲手折下的花枝。</p>

想了想，她走过去，准备挑挑拣拣再折上几枝带回去，毕竟腊月已过，红梅再难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