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跪叩山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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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泽看着那个叫夕荷的女子脸上凝固的笑容，久久不能回神。</p>

他也算是经历过普通人的生离死别了，可从来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死亡，带给人的不再是害怕，而是圆满。</p>

如此的荡气回肠，仿佛本该如此，就应该在那个地方、那个时间，为了一件事情死去，九死不悔！</p>

原泽这一跪，跪得有些久。可这些事情终究是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旁观者，震撼过后，他开始继续走上去。</p>

越往上的石阶的经历越丰富，有洞房花烛夜，有故友相逢时，也有妻离子散，兄弟反目······几乎人生中所有的得意和失意都出现了，原泽事不关己地看着，他会替他们感到伤心、雀跃、遗憾、悔恨，但不会再为此停留。</p>

他不由地想：若这就是漫长而又无常的修行生涯，他也不会害怕……</p>

在原泽不知道的时候，他赶上了另外的四个人，再把他们远远地抛开，走在了最前面。</p>

“嗯！”邱霖看着天阶上的五个人，满意地点头：“确实都是好苗子！”</p>

杜澜在某一次跪下后，再也无法起身。她留恋后面三十二级石阶上的人事物，于是她回头去看。那一瞬间，身上的压力全数消失，她再也不用跪叩了，径直往山上走去，无比轻松。</p>

其余三个人也是如此，有些快点儿摆脱压力，有些慢一点。只有原泽，还在看着别人的人生。</p>

原泽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叫宁遂，号流云。一个玉树临风的修士，流云剑门的祖师爷。</p>

那是流云仙尊渡劫飞升前的一幕，一群修士围在青山脚下。</p>

“师父，您还有无教诲示下？”</p>

流云仙尊眼神平静无波，他看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再看向远方，眼神飘忽。</p>

“大道独行。”</p>

大道独行。</p>

他把这句话重复了两遍，重新恢复到波澜不惊的模样，转身向群山之巅走去。</p>

他一步一步走上去，劫雷还没到，他有的是时间，手中拿着他那把朴实无华的剑。没有雕刻，没有饰彩，就像一把普普通通的铁剑。</p>

等他走到群山之上的时候，雷云刚好盘旋在头顶上方。他回头看了最后一眼，那一眼仿佛穿越时空，与跪在地上抬起头的原泽对视。</p>

原泽的心跳停滞了半拍，回过神，流云仙尊已经飞到半空开始渡劫了。</p>

幻象到此结束，原泽的眼睛逐渐清明，他看到面前竖着一把巨大的石剑，与幻象中流云仙尊的佩剑相差无几。</p>

原来他已经走到了天阶的尽头，跪完了一百零一下。众人站在原泽周围，等着他站起来。</p>

“很好！”邱霖抚须称赞：“大家已经通过了流云剑门的最后一道考验。但是，在你们正式入门之前，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p>

“我们流云剑门一直为外界所诟病的，在于门内的试炼。”邱霖看向站在一起的五个人：“每次破境之前，弟子们都要进入镇魔岭待上两三年，直到摸到破境的门槛。”</p>

“镇魔岭内凶险异常，一个不幸，就会命落黄泉。历年来最惨烈的一次，进去二十个弟子，只回来了五人。剩下的，都死在了魔魂之下。”邱霖表情严肃：“所以外界都叫我们地狱剑门。”</p>

“你们要慎重考虑。若是想走，还可以回到南冥仙盟的会场，加入别的门派。”</p>

“小泽你觉得呢？”杜澜征询原泽的意见：“我想留在这里。”</p>

“我也想留在这里。”原泽说。</p>

他无法忘记夕荷的从容赴死，也无法忘记祖师爷的那一句“大道独行”。他有预感，流云剑门会是他一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p>

“我李霜愿意加入流云剑门！”</p>

有人率先表态，剩下的人也表示愿意加入流云剑门。</p>

“好！”邱霖很高兴：“从此，流云剑门就是你们的家了。出门在外受了欺负，不必与人多费口舌，你打不过，就回来找人。流云山永远是你们坚实的后盾！”</p>

氛围开始轻松起来，邱霖一把将原泽拎到身边：“若是各位都没有异议的话，这个小子就做我的徒孙了，给禀寒做徒弟！”</p>

“师兄（师伯）决定就好。”</p>

这是一个不成文的约定，每一个走完天阶的弟子，默认归入掌门一脉。</p>

“你师父不在门内，你先跟我回长青山。”邱霖对原泽说。</p>

僧多粥少，剩下的四个弟子按意愿拜入各峰门下。</p>

杜澜去了听松峰学炼器；李霜，那个大了原泽几岁的女孩子拜入付信一脉，去了云海峰学剑；陈善和严茗分别拜入庶务长老钟涛和执法长老冯季一脉，也去了云海峰。</p>

剑修都在云海峰，原泽等师父回山后也会随他住在那边。</p>

长青山浮云楼是历代掌门的住所，邱霖将原泽安排在东边的阁楼。</p>

“你师父结丹前都是住在这里的，如今你就住进去吧。”</p>

“是，掌门！”</p>

“叫师祖吧。我看着也像当爷爷的年纪了。”</p>

“师祖。”原泽：“师父去哪儿了？”</p>

“去清渠州交流剑术去了。”邱霖拉着原泽的手：“进去看看？”</p>

阁楼有两层，二楼是起居用的，一楼则是打坐修炼看书的地方。书桌上还有没有画完的画，充满上一任主人生活的痕迹。</p>

“你师父偶尔也会回来小住几日。”</p>

“那我住这里师父回来怎么办？”原泽有些担心。</p>

“他有自己的洞府。”邱霖笑着说：“再说了，师祖说是你的，现在这个地方就是你的了！他不敢有意见。”</p>

“这是泛金，”邱霖给原泽介绍一位老人：“他负责浮云楼的大小事宜，你可以叫他爷爷，平日里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p>

泛金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原泽看到他就想起自己的爷爷，未免伤感也觉得亲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