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望川血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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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撕裂的肢体！</p>

谁……谁的肢体？</p>

叶臻没敢去想，可是眼泪已经不自觉地滚落出来，濡湿了眼眶。</p>

叔伯们呢？寒轩的兄弟姐妹们呢？</p>

她在打斗间四处找寻着。可是月光实在太暗淡了，刀剑雪亮的光芒像又是针一样刺着她的眼睛。除了碎裂的肢体和流淌的血液，包厢里似乎已经没有活人的气息。</p>

有什么在心底骤然破碎，她发出一声绝望悲切的吼叫，左手腕上手绳光芒大盛，冰蓝色的灵力注入右手握着的寒光刀，刀光冷冽，照着她面前那个刺客就劈了下去！</p>

滚烫的血液当面泼了她满身，腥臭的气味一如当年。</p>

她来不及伤神，就被另两个刺客包夹，陷入了缠斗之中。</p>

几十招之后，她终于将剩下两个刺客斩于刀下，骤然脱力，跪倒在血污狼藉之上，喘着粗气。</p>

房间里倏然亮堂起来。叶臻警觉回头，只见是林舒安进来，重新点着了蜡烛。</p>

林舒安的表情忽地由迷茫紧张转变为惊怒恐惧，脸色刷一下惨白，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扶着门框剧烈地呕吐起来。</p>

叶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怔怔地，一动不动，像是被抽去了魂魄。半晌，她喉咙动了动，“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来。</p>

林舒安瘫倒在墙边，不住地痉挛着，良久才颤着声音吐出这一句。“怎么……会这样……”他做的是正经生意，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靠着门框的支持才没有晕死过去。</p>

叶臻突然动了，甩开身前的尸体，扑到翻倒的桌子旁，一把把桌子掀了开去，抱出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孩。</p>

她手指一松，寒光掉在地上。她用满是血污的手摁住了女孩子腹部那个可怕的伤口，眼泪啪嗒啪嗒落到了女孩惨白如纸的脸上，泣不成声：“阿戌……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p>

“小姐……”阿戌艰难地发声，唇角不断涌出血沫，“别管我……他们……要把人带到……船上……”</p>

船上？叶臻猛地抬起头，这才注意到大开的窗户。根本不需要权衡，她扯下衣角给阿戌按压止血，又喂了她保命丹，说道：“坚持住！”她抬起头，声音狠戾，怒喝道：“林舒安，你愣着干嘛？放信号求援！”</p>

林舒安如梦方醒，连忙跑到窗口去放信号弹。</p>

天空中骤然炸开绚丽的烟花。林舒安回头，求助地看着叶臻。</p>

此时望川楼里已经乱成一团，似乎又闯进了大批的杀手。</p>

“跑啊！还要我教你？”叶臻怒道，“你在这儿只会添乱！”</p>

他不会武功，倒不如混在宾客里面，还有一线生机。而此时刺客尚未到达，还有时间摸黑混出去，留在这里，的确是拖累小姐。</p>

林舒安心中权衡片刻，咬牙道：“小姐保重！”便飞快地跑出了门。</p>

新一批的杀手已经到了三楼，楼板上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叶臻手心全是冷汗，自己也浑身哆嗦。</p>

她看了眼房间，三两下撕开了那织锦的桌布，把阿戌捆在了自己背上。</p>

“小姐……不可……”阿戌艰难地说道，“您快走啊……”</p>

“省点力气。”叶臻目光却是冷锐而镇定，“坚持住，我不会丢下你的。”</p>

刺客冲进来的同时，她带着阿戌撑开一把房间角落里放着的伞，轻巧地翻出了窗，径直跳了下去。</p>

她们从五十丈高空飞跃而下，脚下是宽阔的澧水，江面上便是那四艘画舫。画舫上早没了原先的丝竹舞乐之声，全都光影晦暗。</p>

叶臻轻功高绝，尽管伞落下的位置不理想，尽管带着个人，还是很轻松地追上了一艘画舫。</p>

可画舫上竟然早都安排了弓箭手！还不等叶臻上船，箭雨就密密麻麻地压了过来！</p>

叶臻连忙踩着江面后退躲避，重新撑开纸伞，格挡着密集的箭雨。</p>

然而即便是伞上注入了灵力，本身脆弱的油纸伞还是挡不住精铁的箭头，不一会儿就变得破烂。</p>

但叶臻凭借这一时片刻的遮挡，迅捷地摸上了画舫，一手拆下一根当中折断的伞骨作为短剑使用。她果断地割了一个弓箭手的喉咙，将他的尸体当做盾牌护在身前。</p>

弓箭手见她近前，纷纷换了刀剑砍杀上来。叶臻一面护着背后的阿戌，拼命地向着船舱杀去——她已经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呼救！</p>

等等我，等等我啊！她流着泪，心底呐喊着。</p>

船舱里传来一个冷酷的声音：“到时候了，处理了吧。”</p>

船舱里传来哭嚎声与求救声，接着便是刀擦过血肉的沉闷声响。血液一蓬蓬飞溅到船舱的窗子上。船舱里又传出一声声惊惧的哭诉与绝望的喊叫。</p>

“不要！”叶臻大喊，目眦欲裂。可眼前的刀剑却死死地堵住了她的路。她疯狂地向前推挤砍杀着，血液喷溅在她脸上，糊住了她的眼睛，混着热泪落在衣襟上，几乎要连着心脏一起燃烧起来。</p>

可还是迟了。</p>

手起刀落的速度那样快。她终于杀进了船舱时，只看见满地滚落的人头，和一边握着屠刀挑衅地看着她的黑袍人。</p>

那人转了转刀，刀尖淌下粘腻的血液，“来的挺快啊，可惜还是迟了。”</p>

叶臻如遭雷劈，整个人定在了当中，发出一声绝望的长啸。</p>

前后左右都有无数人包夹上来，刀剑纷纷对准了中间这两个女孩。</p>

船舱当中横七竖八堆叠着几具尸体，有中年人的，也有少年人的。中年的是叶家叔伯，少年的是寒轩的人。</p>

叶臻背着阿戌站在一地血污狼藉之中，纤弱的双肩不住地颤动着，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幼狼一般，低低地呜咽着。她双目赤红，冷毒的目光死死地咬住了黑袍人，一字一顿，字字泣血：“他们与你，何仇何怨！你有种就冲我来啊！”</p>

她不可避免地看到那些尸体，不忍地别开头去，却死死不让自己流下眼泪。</p>

“何仇何怨？叶家灭我全家算不算？当日我父母便是沉江而亡！”黑袍人冷笑道，“今日我在此处决叶家余孽，以祭父母在天之灵！”</p>

他冷冷盯着她，“你寒轩既敢护送叶家余孽，就不要怪我一视同仁！”</p>

叶臻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理由！</p>

她颤抖着，浑身麻木且冰凉。沉重的哀恸已经在看到十几具尸体的同时就摧毁了她的心志，让她几乎都要握不住手中的那支伞骨。可她此刻却更多的是觉得悲愤无力，荒唐可笑！</p>

又是叶家的仇。还有多少人要置叶家于死地？既成的错误，还要带来多少更多的错误？！</p>

为什么！凭什么！</p>

阿戌在背后轻轻地呻吟出声，让叶臻在混乱且悲哀中勉强抓住了一点逻辑，得以艰难地撑住一口气。</p>

她知道，自己凭借一腔孤勇冲上了船，如今叔伯们和寒轩的人无一生还，她已经没有退路，陷入了必杀的绝境。但为了阿戌，她一定要杀出一条血路去！</p>

“你既知我身份，可知与寒轩、与留仙谷为敌是何下场？”叶臻颤着声，冷冷说道，“若是我死了，你也活不过明天。”</p>

“哈，那又如何？我本就活够了。”黑袍人大笑道，“行将就木之身，还能得偿所愿报父母之仇，死亦无憾！”他说道：“君七姑娘，我无意伤你性命，事已至此，我放你离去如何？”</p>

“杀我至亲，还这般惺惺作态！”叶臻冷笑，寒光出鞘，发出幽冷冰芒，“你以为你能活着么？”</p>

本是顾忌亲人，不敢放开手脚，但眼下已经再没有东西能够束缚她了。叶臻双目赤红，手中灵力注入寒光，一刀狠戾劈下。</p>

那华美的画舫喀喇作响，竟然从当中生生被劈裂开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