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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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呢？</p>

司月很少去想了，一个贫穷且充满争吵的童年，真是没什么好回忆的。</p>

只有一个澡堂子，司月却总是想起来。</p>

那时候他们住在黎京的乡下，家旁边不远的地方有一家澡堂子。</p>

冬天的时候，李水琴会带着她和司洵去洗澡。</p>

到了门口的时候就招呼男澡堂里的擦背叔叔看着点司洵，然后自己带着司月去另一边洗。</p>

澡堂的水很烫，人很挤。李水琴总是看到一个水龙头空着就立马推着司月去抢。</p>

司月不好意思，还要走在人家旁边问：你还用吗？</p>

李水琴就会笑她什么都抢不过人家，洗澡都比别人慢半拍。</p>

但是司月很喜欢和李水琴去洗澡，尤其是冬天。</p>

洗得身子热热的，烫烫的，然后拉着李水琴的手和司洵一起走回家。</p>

冬天的黎京格外得冷，每次走到路对面的小商店时，司月总能摸到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上有脆脆的冰。</p>

她和司洵会乖乖地站在小商店门口，等着李水琴给他们买的一小瓶黄桃酸奶。</p>

两个人头对头，两根吸管一起喝。</p>

那酸奶很好喝，可是司月后来再也没喝过了。</p>

也许是太冷了。</p>

司月太冷了。</p>

什么东西又湿又黏地一直蹭在她的身上、脸上。她的脸颊好痛，身上好痛。</p>

到处湿漉漉的，雨水也重重地砸向她。</p>

司月忽然惶恐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正被人拖在阴冷的泥地上走！</p>

她奋力地挣扎了一下身子，可是她的双手双脚全都被人紧紧地用绳子束了起来。拉着她的人显然也发现她醒过来了，他停下了脚步蹲在了司月的身边，笑容阴森：</p>

“怎么样，司月。我说话算话，来找你了。”</p>

司月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正是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矮胖男人。</p>

那天也下大暴雨，那天也是他和她。</p>

“我今天就会还钱给你！” 司月声音沙哑地喊道，整个身子开始不自觉地颤栗。雨水顺着她的脸颊落下，浸润在早已湿透的衬衫里。</p>

可那人却根本不信她的话。</p>

“你他妈有钱早就会还了，能拖到现在！”</p>

“我真的有钱，八十万我现在就可以还你！” 司月声嘶力竭地喊道。</p>

谁知道那人忽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还转头同旁边的一起笑，“小姑娘，真的吗？”</p>

“真的！”</p>

他一双鼠眼阴险地眯起，舌头恶心地舔了舔黄牙，随后狠狠说道：“我要是信你，我他吗这么多年就白干了！”</p>

那人说完便立刻站了起来，再也不听司月任何解释。</p>

司月心生恐惧，又开始大叫：“救命啊——”</p>

矮胖男人显然是厌烦了这一套，他伸出了右脚想要狠狠地踢向司月的腹部。</p>

司月整个人惊恐地缩在一起，双眼紧闭。</p>

大雨剥夺了她所有的感官，她将自己彻底放逐在了黑色的地带里。</p>

那里没有光，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p>

“砰——” 几声闷响。</p>

那意料之中的痛却并没有到来。</p>

司月痛苦地睁开双眼，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个身影。</p>

那人忽然走进她的黑色地带，朝她伸出了一只手。</p>

那手冷冰冰的，那人冷冰冰的。</p>

“你走不走。” 他声音回响在那片无边无尽的黑暗里，世间万物，褪色无声。</p>

她犹豫了一下，“走的。”</p>

那人冷哼了一声，把她抱了起来。</p>

-</p>

司月并没有晕倒，她只是一时之间，醒不过来。</p>

她听见季岑风大声地喊她的名字，然后把她抱进了车里。</p>

她太痛了。</p>

心痛到无法抑制。</p>

为什么明明已经那么辛苦那么累了，她却总还是走不出那片沼泽。</p>

恶毒的藤蔓缠绕着她的手臂，淤泥吞噬着她的双腿。</p>

司月站在黑暗里无助地大哭，她像个十岁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p>

她明明拼了命地要给自己打造一座避风港，她明明可以像所有活在光明里的人一样，有一个美好无暇的未来。</p>

可偏偏她什么都得不到。</p>

不仅得不到，那吃人的沼泽还逼着她一件一件割掉身上的累赘。</p>

她丢了爱人，丢了心。</p>

丢了尊严，还差点丢了命。</p>

可那藤蔓早已长在了她的身上，连着筋通着血。</p>

拔一根，要痛十年。</p>

那个小姑娘缓缓地跌坐在了泥泞上，两眼无望地看着黑色远方。</p>

“司月，到哪里算停呢？”</p>

“这里吗？”</p>

“要停吗？”</p>

“要停吗？”</p>

“要停吗？”</p>

可司月刚要回答，一阵熟悉的铃声却把她用力地拉回了现实。</p>

是她的手机。</p>

女人被紧紧地裹在一张羊毛毯里，头上的雨水早已不再往下滴。</p>

司月一张开猩红的眼睛，就要去找自己的手机。</p>

一双修长的手忽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你弟弟。”</p>

司月声音沙哑地说了声谢谢，连忙接通了电话。</p>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司洵从来不在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p>

“姐，你快回家吧。”</p>

司洵只说了一句话。</p>

司月从没见过这样的司洵。</p>

他嗓子低得不像话，一句话钝得像磨人的刀。可他又没有大喊大叫，这刀却也狠狠地砍在司月的心上。</p>

她嘴唇霎时惨白，双眼哀求地看着季岑风，“岑风。”</p>

一句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重重落下，“你送我回家好不好？”</p>

男人眉眼阴冷地拧起，“司月，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非要回家不去医院？”</p>

“我不想去医院，我想要回家。” 司月双手无力地落下，求他，“季岑风，我求求你了，送我回家好不好。”</p>

“去医院。” 他态度固执得可怕。</p>

“我不要！” 司月忽然尖叫了起来。</p>

她的神经早已在刚刚就绷到了最极点，她没办法正常思考了。</p>

女人疯狂地扯下了裹在她身上的毯子，伸手就要去开自己那侧的车门。</p>

“司月，你疯了！”</p>

季岑风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紧紧禁锢着这个有些失去控制的女人，压着怒气：“你现在这个样子必须去医院知不知道！”</p>

他声音不自觉地加重，手臂却在触碰到女人的瞬间，松了几分力气。</p>

她太冷了，也太瘦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