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缕缕夕阳透过树叶的缝隙倾泻而下,映在士兵们的甲胄上,又一点点反射到人的瞳仁中,照得人无处遁形。</p>

面对急转直下的形势,江望微微牵动了一下唇角,脸上并没有太多紧张的神色。</p>

他知自己是被这位景王盯上了,走是走不掉的,禁卫军人多势众,他并非对手,他道:“早就听闻景王殿下见微知着,敏锐过人,今日看来,果真名不虚传。”</p>

“江大人临危不乱,也很让本王钦佩。”李南絮的目光凌厉,与先前在湖边判若两人,冷声道:“江大人走在林间时,可有过半分心虚?”</p>

“心虚?”江望抬眸望了望四周,树影和人影层层环绕下,他觉得自己与身处囚笼并没有差别。</p>

他撩起眼皮直视李南絮,下颌线紧绷,问道:“家人的命尚且担忧不来,哪来那么多的闲工夫来心虚?”</p>

李南絮:“你的意思是,你是受人胁迫?”</p>

江望道:“我江某人也不是天生的恶人,那些死在阳汊湖的人,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我也不想杀他们,可他们不死,便是我死,我的家人死,陌生人和亲人,换做殿下又会如何选?”</p>

李南絮闻声敛紧了眉。</p>

江望的问题于他而言根本就不成立,他鲜少体会亲人带给他的温情,心无挂念,自也不会受此挟制。</p>

唯一能挟制他的人,只有那个叫轻影的丫头,而那丫头本事过人,恐怕没人擒得住她。</p>

他没有回答江望,而是道:“即便你的家人被挟持,至少秦娘子一直都在你身边,你并非走投无路。”</p>

说起秦娘子,江望的眼里闪现出一些光泽,唇角也浮过一抹笑意,只是这抹笑在他脸上停留的时间太短,几乎在转瞬间便随风吹散了。</p>

江望:“不错,她还在,幸好有她在,不然我这两年都不知该如何撑下来。只可惜,身为人子,我的孝道还未尽完,身为兄长,却没护好弟妹,我还连累了我的妻,害得她陪着我担惊受怕。我只是一个小官差,每日里只想在街巷上巡巡逻,管一管鸡鸣狗盗的小事,我也不想日日围着这破湖转,整日盯着有哪些人涉足了此地,杀人埋尸的差事我也很抗拒,但我就是被十恶不赦之人挑中了,我别无选择。”</p>

“别无选择?”李南絮从凌乱的落叶上踩过,声音铿锵:“你并非别无选择,你只是在为虎作伥和奋起反抗之间,选择了前者罢了。”</p>

“为虎作伥?”江望冷冷笑了一声:“我们夫妻二人从未用过一分脏钱,也已经尽力散布阳汊湖有水怪的消息,就是为了避免百姓们闯入,不想害太多的人。我们每日装作没事人一样活着,已经是在顽强支撑了,若是再有更多的举动,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景王殿下位高权重,哪里能体会到我们这种蝼蚁的无可奈何?”</p>

李南絮却严词厉色:“本王的确无法体谅你的辛酸,本王只知道,你手上有太多鲜血,那无辜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只有你江家老小的命才是命吗?你明知有人私铸铜钱而不报,你分明可以另想法子去救家中老小,你不为,你选择了最懦弱和最愚蠢的法子,助纣为虐,为祸一方,你所有的无可奈何都是你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p>

李南絮说这话时,夕阳的余晖就垂在他的身后,他的面色清冷得如无垢的月,让人自惭形秽。</p>

江望怔怔地望着李南絮,枯叶纷乱从他身后飘落,他半晌都未说出话。</p>

林中的光线越来越暗,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不知所措间,李南絮稍微舒展了眉眼。</p>

李南絮:“本王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肯交代是谁指使你做的这些,带本王寻得铸币工坊,还有那些被害百姓的尸骨,本王可以想法子救出你的家人,让你们有团聚的机会。”</p>

李南絮这几日也听了不少坊间传言,江望在新章百姓口中是踏实能干的,与新章的县令和县丞比起来,他更能吃苦,也更受百姓们的爱戴,他本应是个造福一方的好官。</p>

也或许正是因为他的踏实能干,所以谢忠一党才选中了他,让他来做这新章县的傀儡。</p>

江望道:“我如何信你,你又如何能保证救出他们?”</p>

李南絮毫不留情道:“本王不是在跟你打商量,凭你这番话,本王随时可以抓你归案,对你严刑拷打,你若愿意带路,就往前走,若不愿,自有绳索和刀刃伺候。”</p>

在陵州时,李南絮就险些因为一时心软酿成大祸,让陆湘逃出了城,如今那升腾的同情心已然被理智取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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