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枯荣禅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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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玄天宗，青通道人入门最早，是大师哥。</p>

如今青通道人已年逾百岁，但一张脸蛋儿仍旧红润如孩儿，吹弹得破的肌肤上，目如明镜，鼻梁高耸，唇红齿白，俨然一个仙风道骨的活神仙。</p>

青幽道人则皮肤黢黑，头发焦黄，双目深陷，形容枯槁得如同一棵即将枯死的老槐树。</p>

这两位师兄弟，若只论外表，实在一个在天，一个在地。</p>

而且青通道人能言善辩，没理也说成三分理；青幽道人则口齿木讷，讲起话来，十分道理到他嘴里也只剩下三分。</p>

但玄天宗“青”字派修真中，青通道人反而经常被人瞧不起。</p>

原因无他，作为一名金丹大修，青通道人结成的内丹是灰色的，又称“灰丹”。</p>

天有九野，金丹亦有九色。最低的一等乃是灰色，其形若糟糠，气若烟尘，凝练的天地灵气驳杂不堪，乃是最下乘丹法。</p>

凭借一枚“灰丹”，青通道人虽勉强进入金丹境，算得“金丹大修”，但以后再想突破，便是水中捞月大海捞针，基本再无可能。</p>

丹法九种，自灰色而上，还有白、棕、黄、橙、赤五种颜色。</p>

这五色内丹虽比“灰丹”好了不少，其实也属下乘丹品。若想突破，非得大毅力，大机缘者方可。白丹结婴，几乎是修真界的渺渺传说，未可真信；黄丹结婴，更属凤毛麟角；即便练就一颗“赤丹”，天劫之下，能顺利破境结婴者，仅仅十之二三。</p>

天劫一至，结成杂品玄丹的“金丹大修”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多是想方设法躲藏起来躲避天劫。或居于险恶山川的五行颠倒之地，或藏身于隔绝天地灵识的法器之内，或用其他替劫之物糊弄天意……天劫之下，杂牌金丹就是一堆炮灰。</p>

一句话，不是不想渡天劫，是压根渡不过去，自然怕死。</p>

修真可是为了长生不老，而不是为了自寻死路。</p>

但并非所有的金丹道士都是如此，修真界的老人说，赤丹以上，就有一色，金光耀世，灼灼其华，是货真价实的金色——这才是真正的“金丹”。</p>

若能结成一枚金色内丹，以后破境结婴至少成功了一大半。</p>

玄天宗四大弟子，除开青冥真人天赋异禀，凝成一枚真正的金丹，顺利渡劫而结婴，成为一代元婴大修，然后执掌中原修真界之牛耳，其他师弟就没这个好命了。</p>

青通道人仅结成一枚灰丹。这老道活到今日，每逢劫日到来，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就是想着怎么糊弄天劫。</p>

一时丑态毕露，沦为玄天宗的笑柄。</p>

在青通道人的几位师弟中，青幽道人略胜一筹，不过结成一枚白丹，倒是青玄侥幸结成一枚橙丹。这三位难兄难弟，说起来只有青玄道人有那么一丝可能突破金丹境。但青玄道人苦苦挣扎了数十年，总是难以突破那一层屏障，如今破境结婴的心也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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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站在一旁的青玄道人见二位师哥剑拔弩张，场面越来越难看，便叹口气道：“二位师哥，这个掌门可不是自封的，得祖师奶奶点头再说。”</p>

“哈哈，好！”青幽道人就怕这个不哼不哈的三师弟和他争，至于青通这个驴粪蛋子外面光的大师哥，单说打架，实在不足为惧。</p>

再说祖师奶奶，已有百来年不曾在碧落山上显灵，如今不知这道残念可散了没？</p>

于是青幽道人一抬头，一道阴惨惨目光扫了过去，“师哥，你看大家都说没意见。”</p>

“甚好。”青通道人阴沉着脸，心道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病猫了？你这泼猴浑身上下加起来没有二两肉，难道真能翻了天不成？</p>

“师哥，俺们师兄弟大概有二三十年不曾切磋了！”青幽道人嘿嘿一笑，薄薄的嘴唇下几颗焦黄的牙齿露了出来，“今天就让台下弟子看看玄天宗的‘枯荣二禅’到底哪个更正宗些！”</p>

“甚好！”青通道人还是这么干巴巴一句。</p>

青幽道人抖抖手中的雷击木。</p>

青通道人则从一旁的梅树上摘下一根光秃秃的枝条，拂去上面几片枯叶，一片青叶也跟着悠悠落地。</p>

青通道人吟哦道：“如何同枝叶，各自有枯荣。”</p>

若论这些机锋禅语，青幽道人自问不如师哥，冷笑一声，并不答话。</p>

“师弟，我们同属一门，师父教我‘荣禅’，讲的是万物生发的道理；师父又教你‘枯禅’，讲的又是万物的衰败枯竭。他让我们各学各的。”青通道人缓缓说道。</p>

一众弟子听大师伯讲道，个个兔子般竖起耳朵。</p>

“到底哪个对，哪个错？哪个更厉害？”青通道人悠悠道：“我这做师哥真不知道！”</p>

“打就打，你就废话多！”青幽道人手中雷击木一摆，退到下首：“打赢了就知道谁对谁错！”</p>

然后补上一句：“打赢了就做掌门。”</p>

“好歹你还知道长幼尊卑！”青通道人一挺身，犹如孩童，不盈四尺的佝偻身体迎着阳光忽然挺得笔直，然后这老道手中一根光秃秃的树枝斜斜地划个弧线，枝头一颤，陡生一蓬绿光，带着雨后清香罩向形容枯槁的青幽道人。</p>

一股生生不息的气息在青通道人身边散发开来，台下弟子不禁精神为之一振。</p>

青幽道人脸色一变，身形鬼魅般地退后三尺。</p>

“繁华落尽，终归尘土！”</p>

青幽道人露出招牌笑容，满口鲜红的牙龈如同蛆虫般蠕动着，“师傅偏心，让俺学这号人不人，鬼不鬼的功夫。”</p>

一言未尽，青幽道人手中雷击木发出一阵噼里啪啦之声，一团黑雾顿时把他全身笼罩起来，黑雾蠕动着，化成一个巨大的鬼头。</p>

鬼头嘴一张，哗地一声，嘴角都咧到了脖子根，一股黑气从一张大嘴中喷涌而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