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上1章填了一点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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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彦没理他，在水盆里净了手，自顾自地走到衣柜前头。</p>

他脱去沾了血的外袍，只穿着身亵衣亵裤，反复挑拣好半天，精挑细选出三件崭新的衣袍。</p>

其实样式都大差不差，颜色也非常接近，只有细微之处不同。</p>

但就算是细微到无人在意的地方，也要准备得充分完美。这身衣服，不止是给他自己看，更是给陈嘉沐看的。</p>

昏黄的烛光下，方彦对着桌面的镜子，反反复复对比那三件衣服的不同。</p>

和外衣一起参与对比的，还有不知从哪弄过来的一对耳坠，是深绿色翡翠料子，打做一对简单珠子样式。</p>

方彦左看看右看看，三根手指头数得过来的衣服，硬是有股百里挑一的气势。</p>

直到确定一件完美搭配的，方彦才松一口气，穿上看了看，非常满意。</p>

满意之余，他也不忘问陈清煜一句：“你还能动吗？”</p>

陈清煜就非常缓慢地把自己翻过去，成为一个仰面躺倒的姿势。他不动还好，一动就又往喉咙里呛了血。</p>

方彦回头，看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唇缝喷出点血，像刚打好的一口井，混着气出来的。</p>

他连侧脸都不愿侧了，或者没力气侧，血液顺着他的两个嘴角流到面颊两边去，叫他看着像一个嘴唇裂开的怪物。</p>

陈清煜半天才发觉方彦在看他，平静地说：“不用管我，死不了。”</p>

方彦真就不管他了。他忙着做自己的事，净手洗脸，描眉点唇。</p>

陈清煜用余光去看，只看见摆着烛台的桌面，上边很亮，而他躺着的地面是漆黑的。</p>

方彦的手，脸，也被照得清晰。</p>

他长得就不是一个正经的奴才样子，太监，不必打理胡须，以至于那张脸异于常人的干净白皙，气势起了，脸抹净了，眼角一勾，穿什么好像都带着点阴柔的味道。</p>

陈清煜不看了，他有一点反胃，翻江倒海的一种，不知道是不是陈渡下手太重，他到现在都很难感知内脏的存在，它们疼起来像是一起疼的，随着心跳的频率疼痛。</p>

这时候能察觉到胃还是工作的，他还松了一口气。</p>

方彦那边还在打理衣服，站起来走到陈清煜身边，宽松的袍子系一条深色的腰带，一手拢着袖子，一边低头看他，说：“我叫人给你弄点水来，把你身上的血洗洗。”</p>

陈清煜把嘴里的血往外吐，用舌头顶着送出来，他专注于做这件事，表情显得很扭曲：“那你呢？”</p>

方彦露出个准备许久的惊讶表情，蓄势待发地夸张炫耀自己的特权，道：“当然是去我该去的地方。”</p>

陈清煜油盐不进，哦一声：“你要回琉璃宫。”</p>

他说完这个，就完全不说话了，沉默地咳血吐血，直到呼吸非常顺畅，疼痛可以忽略不计。</p>

方彦察觉到他有点奇怪。平日里是个藏了火药的药罐子，随时随地能变成一个火药桶。他和自己一样，是领地意识非常强的东西，超出一个理智思考的人的范畴。</p>

但是今天，陈清煜表现得就太冷淡了。</p>

方彦看他一眼，蹲下碰他的额头，冷冰冰的，刚才给他擦脸留下的水还没干，显得他像个水中蛰伏的水鬼，随时随地准备拉下一个人陪葬似的。</p>

方彦感到一阵恶寒，他说：“我今晚都不会回这个地方，但是明天保不准陈渡还要找你。”</p>

陈清煜说：“我知道，你明天在这见不到我。”</p>

他的语速已经变成与往日无异，方彦觉得他确实不至于死在这，就头也不回地走了。</p>

出门前，他说：“如果你没死成，你会回来吗？”</p>

他知道方彦问的是他会不会回柳国。</p>

陈清煜说：“……我不确定。”</p>

方彦给陈清煜留了两个太监，专门伺候他，都是哑巴，嘴里没有舌头，做什么都把头放得很低。</p>

他们的脸抹的煞白，像两个粗制滥造的活了的纸人。</p>

陈清煜只很快扫他们两眼。</p>

他被人搀扶起来，坐在这房间内的椅子上，椅子旁边还有个火炉，已经许久没用过的样子，他把腿搭在火炉上，那太监就过来给他脱靴。</p>

另一个太监抬了个浴桶进来。</p>

陈清煜任由他们伺候，有点神游天外的意思，热气一蒸，他的脑子更顿，头痛演变成不可抗拒的眩晕感。</p>

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的某一个梦，某一段记忆，在这些天里反复重现的，叫他只要一闭眼就能重温一次。</p>

是移星殿。</p>

在移星殿，陈渡问他，用一种对待孩子的温柔语气：“你很小的时候，我们的关系还不错，你有印象吗？”</p>

他怎么说的来着？不记得了。没印象了，谁要跟你有不错的关系？那不是引火上身吗？</p>

他要一边说，一边压住身上的鸡皮疙瘩。</p>

“你特别小，你被陈芙送回柳国时，我每天都去看你。我觉得你太可怕了，一个小孩子，那么一丁点，却有非凡的生命力。”</p>

“我妹妹那样活泼的人，都被战争和她的敌人夺去了生命，你却能好好的活下来。”</p>

“你从出生之前就注定是异族人，茹毛饮血的一只野兽，只要一出生就要转头把母亲整个吞吃，毫无道德仁义。”</p>

“我想杀了你，但是杀不死。你不要笑，陈清煜，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斩草没有除根是我的错，姬空当时劝我说，既然天命如此，实在难违。”</p>

陈清煜记得他顶嘴道：“斩草没除根？你不是一直如此吗？”</p>

陈渡就气得剧烈地喘气了。</p>

他当时身体真差，差得好像随时就会死去一样，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的死去。他如果死去了，就根本不会有今天这样生龙活虎地，命令侍卫把陈清煜打一顿。</p>

陈清煜他自己也做不到斩草除根。哪怕是这一点，他跟陈渡，也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p>

陈渡终于喘过了气，他闭上眼，不看陈清煜，接着被打断的话说：“我那时想，你凭什么被天命保佑？你算个屁的陈家人，一个混血的怪物，恶心的野人，你爹和你一样是绿眼珠，打一出生一睁眼，就注定他和你都是野蛮人。你才只有一半陈家的血。”</p>

“但我偶尔会突然想，想你长得或许很像陈芙，而且残存有和她相关的记忆。”</p>

“那段时间，我下朝之后总去看你。你小的时候长得太恶心了，眼睛非常大，非常绿，只要醒着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你是个异邦的野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