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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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陈嘉沐好像从来没有想过。</p>
她给出的誓言甚至不算是一种誓言,只是抛出来觉得有趣,心思一动而已,一个玩笑话。</p>
她从来没把说出来的东西当做重要的凭证,就是不小心用毛笔在纸上划出的一道墨痕那样,细而脆弱,多余又碍眼,却轻而易举地把他拴住了。</p>
他只是陈嘉沐的一只小猫小狗,也只能勉强做到这一步,陈嘉沐喜欢了开心了,就伸出手来揉一下,抱在怀里吻一下,热情过了就兴致勃勃地去找别人了。</p>
他也只会伸出舌头翻出肚皮挽留她。</p>
这是他可爱的,惹人喜欢的法宝。</p>
可小宠物一旦露出瘆人的一面,露出獠牙或者嗜血的本性,哪怕只有一瞬间,只要被她看到,就注定要被抛弃了。</p>
同样的话,她可能对很多人说过,同样的宠物,她也养了许多。</p>
何钊曾经真情实意地认为自己是赢得胜利的那一个。</p>
陈嘉沐牵他手时是那么活泼主动,他们又是那样像的两个角色,同样被这座京城牢牢地困住了。</p>
他觉得自己是找到了一个知己——这个世界和书上写的是不同的,他和陈嘉沐应当有非常一致的共同语言,仿佛这世界就是只属于他们两个的。</p>
但她毕竟是个公主,一人之下的人物,完全可以随意地烦他讨厌他,弃之如敝履,且再不会回头。</p>
就像那个“陈嘉沐”一样。</p>
就像那个“陈嘉沐”一样——随心所欲,高高在上。</p>
画中的脸,跟陈嘉沐的脸,跟无数个他曾经画过的脸重合,融汇,完完全全地变成同一张脸。</p>
何钊看着那张脸,第一次发觉他确实疯了,好像完全分成两个不同的人,割裂开,饱含完全不同的两种情绪:恨她,或者非常爱她。</p>
恨她不像自己一样付出爱意,只管收割别人的欢欣与期待。但这样的恨,也只是建立在他执念上的一处堡垒罢了。</p>
何钊把陈嘉沐推进院子里,手臂挨着的部位剧烈痉挛起来。</p>
陈嘉沐腰间的桎梏松懈了。</p>
只是何钊的身体还压在她身上,像个醉酒而失去平衡的人,黏在她的后背肩膀,很沉重。手掌轻轻抚着她的小腹,传来淡薄的暖意。</p>
陈嘉沐察觉出他是故意为之,那具身体非常刻意地压下来,长在她身上似的,被她背着带着。</p>
陈嘉沐说:“这儿是你的新家?”</p>
何钊点点头,他的手臂一勾,将后门关上,陈嘉沐就慢慢地走起来。</p>
这里只有很普通的一间房,连个放杂物的小间都没有,从后门进去,正对的就是一个地窖 ,窖口比地面矮一些,门口用木板压着,挂着一把很小的锁头。</p>
陈嘉沐凑过去要看,被何钊伸手拉住了。</p>
他说:“别看这个。”</p>
“这不是锁着吗?我能看到什么。”</p>
陈嘉沐简直要被他逗笑了。</p>
她以为何钊只是怕她进去,毕竟地窖最多也就是做储菜用,长时间不通风容易窒息是真的。她难得升起一点逗他的意思,作势要往地窖边去。</p>
但何钊猛地抱住了她,喘气也重起来,完全一个拒绝的样子。</p>
陈嘉沐就停下脚步:“真的不能看?”</p>
何钊很谨慎的:“不能。嘉沐,我们进屋好不好?”</p>
陈嘉沐顿一下,应允了。</p>
走到半路,她又回头向那里瞧一眼。不知道有没有何钊紧张的情绪渲染的缘故,她总觉得那地方像是一个秘密基地,不会有什么好东西的。</p>
何钊却很在意,催促道:“嘉沐。”</p>
他急于看到陈嘉沐的反应,并且期待她不要观察得太仔细。</p>
他的手心有点出汗了。</p>
这间屋子,一旦作为一个礼物送到陈嘉沐面前,他就不免有些自惭形秽,止不住地紧张。</p>
就像让看惯了金玉的人瞧他的木石一样,就是只看颜色,他的宅子也绝对称不上好看,更别提什么精致与舒适,比不上宫中任何一处建筑。</p>
他的房子和陈嘉沐的宫殿相比,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p>
没有宽敞的浴房,没有整洁的寝殿,他把陈嘉沐邀到自己屋内,就像把珍珠移栽到一片泥土中去了。</p>
那宫门是真真正正的一个关隘,他求来的是真真正正的一位神女。</p>
陈嘉沐当然不知道他在催促什么。</p>
她只是观察——屋外是普通陈旧的样子,屋里是屏风隔开的两间,很朴素的一处宅子。</p>
但比起书院那间小客房还是好上不少。</p>
这样的地方比客房更适合人类居住,至少不那么黑暗闭塞。</p>
有阳光的地方自然能带来一些幸福感。</p>
陈嘉沐问他:“你之前那几辈子也是在这里买了宅子吗?”</p>
何钊说不是。</p>
他第一世死得太早了,有点记不清,好像是还没来得及置办一套完整的宅子,后来的几辈子就有点依赖书院的环境,和书院里还能看见他的人。</p>
她说:“人就是要多晒太阳。”</p>
外间摆着何钊书画时用的笔墨纸砚。桌椅板凳都是统一的原木色,每样东西瞧着都新鲜干净,一尘不染,完全不像个住了人的地方,没什么生活的气息,甚至连纸面都是纯白的,一点没动过,砚台之中完全干涸。</p>
陈嘉沐问:“你没再画过东西吗?”</p>
何钊偏过头来看她。</p>
这个距离太近了 他只能瞧见陈嘉沐的侧脸,柔软香甜的贴着他的鼻翼。陈嘉沐落下的长发把何钊的脸遮了一半,盖下来轻柔的橙花味。</p>
他的眼睛很亮,嘴唇热,呼吸也热。说:“我画不好,嘉沐,我看不到你就不知道该画什么了。我……”</p>
“你喜欢吗,你喜欢我画我便画给你看。之前每次你来我都要画,你就不来了。我想你是不是讨厌我了,觉得我是个很无聊的人,于是不见我了。”</p>
陈嘉沐在心里叹气。</p>
但何钊还在说:“你怕我吗?你之前一直不怕我的,就因为看过了我的伤,我的断首,你现在开始怕我了。”</p>
何钊还是半死不活地弯腰贴着她,让她连转头都困难,她的任何一个动作都像是被锁住了,看不见他的样子,只能听见何钊胸腔里和呼吸同频的心跳声。</p>
一下又一下,跳的太慢了,像是挨着耳膜响起来的。</p>
陈嘉沐偶尔会觉得自己是个精神病院的院长 ,要对身边的患者有基本的耐心和爱心。</p>
她拍拍何钊的肩膀示意他起身,道:“我们好好聊聊,何钊,我没有怕你。”</p>
她被人松开,绕过屏风往里走,边走边说:“你有什么可怕的地方?我只是有点忙,不经常在琉璃宫。可没有僻静处我就没办法见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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