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小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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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彦一直站在那，陈嘉沐就当宫中没这么个人。借着夕阳在桌前把每日的字练了，天黑前又点起安神的熏香。</p>

她吩咐落雪寒梅不要进殿，但燃烛晚了一步，这天说黑便黑的很快，太阳也有眨眼的时候。</p>

云里积着闷闷的雷声，由很远很高处滚下来。</p>

殿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四面起风，从门缝窗缝往屋内钻。陈嘉沐摸黑摆了烛台，就在方彦面前。</p>

只要方彦一伸手，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她抓住。</p>

但方彦没动。</p>

陈嘉沐的脸被照得明亮，洗过脸，五官淡雅的，与平时妆后很不一样。</p>

她眼珠一转，便只留烛火的反光在她眼球上安然晃动，目光却已经完全将方彦覆住了。</p>

打下第一个闪时，陈嘉沐开口道：“怎么不说话？”</p>

劈开云层的闪电终于也将方彦的脸照亮了，陈嘉沐只觉得他没任何一个时刻比现在更像雨夜惊魂，安静地流泪，清减的脸上，鼻梁像凸出的陡峭山脊，横在一整片浅塘上。</p>

泪水比雨来的更早也更快。他如同在水里洗过一轮。</p>

陈嘉沐语气软了几分：“何时哭的？”</p>

方彦想说话，嗓子很黏，吐字不清的一句：“公主用膳时。”</p>

人长大了，学会哭得安静。</p>

或者说，不是不会，只是之前哭起来能让陈嘉沐心疼他一下，弄出点声音是讨好撒娇，现在他并不敢出声了。</p>

陈嘉沐看他——她得仰着头去看了。方彦颈边的毛领都被泪水润成一绺绺柔软的毛刺，被带下来的粉干涸其中，像黑白交织的鼬皮。</p>

“怎么不走呢，”她坐在床边，寒梅落雪已经帮忙换好被褥，“现在也不好走了吧。”</p>

外头如天漏一般倾下雨水，泼在屋顶，如滚铃一般叮叮当当地顺着瓦片流下去。</p>

吵闹。</p>

方彦还是没动，他的手背被自己抠得出血，没抹去的粉全混在伤口里，撒盐一样尖锐疼痛。</p>

他说：“公主。”</p>

陈嘉沐没理他，拍了拍床沿，见他如纸扎的鹤一般轻易地折了腿，跪在离她很远的位置。</p>

“过来。”</p>

方彦往她身边蹭，直到陈嘉沐的手能碰到他的下巴，顺着下颌向上摸到耳朵。</p>

陈嘉沐问：“知道今天我为什么生气吗？”</p>

方彦不说话。他很沉默地去蹭陈嘉沐的手，面上留存的泪，新涌出的泪，全贴着她的手掌抹过去了。</p>

像被舔舐着。</p>

陈嘉沐抬起手，看方彦的目光追着自己的手指，也仰起头。</p>

烛光下他的脸很斑驳，但看不出什么颜色差异，那些冷白的粉好像终于抹进他皮肤里去了，将他整张脸塑成一张割下后煮沸捶打的脱脂的皮。</p>

“你觉得我是你的什么，一个玩具吗？不能跟别人分享的玩具，带在身上的时候可以大胆地炫耀。”</p>

方彦眨了下眼睛，慢慢地摇头。</p>

“公主。”他又叫了一声，“奴才今天……”</p>

他做的超过了。超过陈嘉沐给他的限度。</p>

但陈清煜的限度凭什么要比他更宽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