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声喧乱石中（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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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后半夜，部落之中那些模糊的哭泣、咒骂都已偃旗息鼓，只有木萨的屋子里还亮着灯。</p>

方紫正坐在书案前，摆弄着那些卦文，倒真像是在为村民卜卦求生道。如果没看到她那随意动作和冷漠表情的话。</p>

那些卦文像是西洲中部的牌竹一般，被方紫翻来拨去。灯火闪了闪，她拿起剪刀剪了那油灯最上头的灯芯，灯火一下就亮了起来。方紫低声喃喃自语：“该来了。”</p>

剪刀刚放下，她背后的那窗子被猛地推开，窗扇打在墙上撞出极为难听的响声。</p>

史林额熟练地翻进来，几步就走到了方紫的身后。他二话没说，抬手就掐住了方紫的后脖颈。那脖颈纤细，被大手的指头掐住了两侧的脉。</p>

他嘴唇贴着方紫的脑袋，语气里沾上了些恶狠狠。</p>

“不是让你乖一点吗！”</p>

方紫被迫仰起了头，一双白瞳对上那满眼的阴鸷。</p>

“表哥在说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p>

史林额松了些劲，转而把方紫掰过身来面对着自己。他脸上带着一种气急惹出来的笑。</p>

“你以为我跟那些蠢货一样，真的会相信什么鬼魂降罪！”</p>

方紫也笑了一下，直勾勾地盯着史林额。</p>

“我可没这个本事。要说能让人变白瞳，不应该是你吗？毕竟我这双眼睛，也是拜你所赐啊。是吧，哥哥。”</p>

她这最后一声，故意带上了上扬的语调。史林额手指头一紧。</p>

方紫又歪头一笑，道：“怎么？你不是最喜欢听我这样叫你吗？”</p>

“你！找死！”</p>

说完史林额一口咬了上去，凶猛地开始攻城掠地，恨不得将对方拆吃入腹。</p>

卯时初，有些天光从窗外漏了进来。史林额从床上起来，光着上半身坐在床沿。</p>

他声音有些沙哑，手搭上身后那只手。</p>

“不管是不是你，别再做徒劳之功了。那两个修仙的，也不会光看着。”</p>

“我会想办法，不会让你死。等过了大选，你想做什么都可以。阿紫，听话些。”</p>

方紫睁眼望着房顶，喃喃道：“那你会让我自由吗？”</p>

史林额身子一顿，半晌他拉过那手，在手背上狠命地咬了一口。方紫没有挣扎，只咬着自己的下唇忍耐着。直到尝到了血腥，史林额才松了嘴，起身往门外走。</p>

听到门闩被拉开，方紫又闭上了眼。就在此时，史林额的声音从门那边传来。</p>

“这辈子，你都得跟我在一块！”</p>

这声里没有愤怒，没有阴鸷，是不容置喙的笃定，却带上了些悲戚。</p>

这让方紫想起来史林额第一次抱着她说这话时的场景。</p>

她抬起手来，看着手背上那圈齿痕，自言自语地道：“那便如你所愿。”</p>

木萨的房门一整天都紧闭着，而外头的气氛也好不到哪里去。经过昨晚的事，整个逑勒部落好像都被一坨巨大的阴云笼罩着。</p>

大选前两天，按例是需要在村中心举行备选人公开仪式的。每一位有意竞选卡萨的人都可以在祭台之上面对所有村民讲话，可以是治村想法，也可以是各人陈述。这样一遭下来，每个村民都会有数。</p>

此刻所有村民都在祭台底下站着，却没有一个人带着期待的神色，气氛低到了极点。</p>

阿洽罗左手搓右手，觉得这仪式已没有半分必要。他忍不住转头去看史林额。一对上对方的眼神，他忍不住抖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走上了祭台。</p>

“大选即至，有意者可有序上台来。从穆金开始！”</p>

人群鸦雀无声，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动作。</p>

阿洽罗感觉自己额头都要冒汗了，他又喊了一遍：“穆金！”</p>

底下有人交头接耳，却依然没有一个人抬脚动作。</p>

阿洽罗连喊了三次，都是一样的结果。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史林额，又开口喊：“方图！”</p>

没人动作，阿洽罗又喊了一遍。就在此时，史林额举起了自己的手，从人群中走了出来。</p>

“方图·奇里多·史林额，愿担此责！”</p>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史林额，包括林屿和明护。他二人一个是宗门大弟子，一个自小就会察言观色，都是察人的高手。当初第一眼，他二人便知道史林额此人虽看着和善，却是个城府极深、心机颇重的人。</p>

这人此刻顶着逑勒之上的那团乌云“挺身而出”，绝不是因为什么大义。但那些被恐惧折磨了一天的逑勒人不这么认为，他们个个看史林额的眼神，都带上了崇敬。</p>

史林额先是象征性地谈了些部落治理之策。底下的人都心有戚戚，自然没太听的得进去。</p>

末了，史林额突然提高了一些声音。</p>

“诸位！我知道大家还在担心白瞳一事，但此事并非无可解！”</p>

闻言，那些怏怏不乐之人都又抬起了头。</p>

“方图家族有一个中原秘籍，我昨夜已连夜查阅，发现白瞳确有治愈之法！”</p>

一听白瞳可以治愈，底下那些逑勒人，特别是那些一夜白瞳者，全都有些激动起来。</p>

但也有不少人带着怀疑的态度，小声质疑着。他们认为这是鬼魂降罪，即使白瞳治愈了，鬼魂依然不会收手。</p>

史林额淡定地看一眼底下的人，又道：“我知道各位在担心什么！我如若能成为卡萨，便不会废弃木萨！鬼魂已护佑我族这么久，断不会突然如此。昨夜，木萨以身问魂得了解决之法。届时各族可自选一名洁净之人献祭，安抚鬼魂，保大部分人平安。”</p>

“献祭仪式将和卡萨接任仪式同时举行。我也不会包庇方图，自当平等待之。即使选中的是我，史林额也断不会犹豫！”</p>

一番话毕，底下又是一阵窸窣之声。此法是牺牲少部分人挽救部落之策，虽仍会有人被献祭，但比起“白瞳”烙印之法，已是大大降低了被选中的几率。</p>

史林额观察众人神色，又补充了一句。</p>

“白瞳治愈之法，最快今晚，最迟明天，我就能破解！”</p>

底下的人听得这个消息立刻就沸腾起来，不少白瞳者甚至开始呼喊史林额的名字。</p>

史林额很是满意此时的情形，内心一阵得意和轻蔑，但他面上不显，还是保持着那种微笑。他抬手挥了挥，又对着众人行了一个礼。</p>

“希望大家可以支持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