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疏雨滴梧桐（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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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央和风羲、时祺三人赶到绿洲之湖时，禹梧桐和翜已经进入了湖底。那湖面平静无波得跟铜镜似的。三人虽知道水石位置，也肯定翜带着禹梧桐去了那处，却不敢贸然打破结界进去。一则不知道会不会引起翜过激的行为；二则，一开始禹梧桐就与她三人讲好了，由自己去取那灵石。</p>

虽然事先说好了，风羲也言禹梧桐修为对付翜问题不大，但绿央还是担心。虽不及当初在那火山之中等待萧如松时百爪挠心，但到底还是免不了胡思乱想的。</p>

绿央坐在那湖面之上，不时就要低身下去去敲一敲，好像在叩一扇不开的门，激起一圈圈涟漪。</p>

风羲和时祺二人立于她身侧，留心观察着结界。</p>

风羲道：“你不必担心，梧桐她修御水一道，与水石契合不说，那翜修为已大减，不会有什么问题的。”</p>

绿央没好气地回：“纵使修为再高，知道事情交给她断不会有差，但既是人，与精怪交手，磕碰受伤也在所难免。即使下去的是溪山，我知没人能伤他，却也依然会担心的。风羲。也就你不担心。”</p>

风羲愣住了，低下头去，不知在想些什么。</p>

“师姐，不肖与她废话，她什么德性你还不清楚吗？大不了咱们现在就打破这结界下去。”</p>

“说的也是。半天都没动静，想来翜也翻不起什么波浪了。”</p>

说着，绿央抬手就要破了那结界。哪知就在此时，那湖面突然掀起波浪，湖中心荡起一个水流旋涡。</p>

“结界破了？”</p>

“走！”</p>

绿央拉着时祺毫不犹豫地就跳入了那旋涡之中，风羲紧随其后。</p>

三人抵达洞穴之中时，那场细雨仍没有下完。雨丝落在绿央身上，让她觉得灵根都传来一丝痒意，好像真要长出新芽似的。</p>

禹梧桐揽着翜半跪在地上。三人走近了，才发现翜并未死去。</p>

“梧桐，如何了？可有受伤？”</p>

禹梧桐冲着绿团子一笑，道：“没有，我可好着呢。可惜没让你看到我有多厉害。”</p>

“虽然确实可惜，但不用看也知道梧桐你厉害啊！”</p>

风羲站着没动，道：“水石呢？”</p>

禹梧桐点了点自己心口，道：“这儿呢，安全得很。”</p>

风羲眉头皱了一下，很快散开，没说什么。反倒绿央和时祺蹲下身来，仔细地盯着禹梧桐的心口处瞧。凡人看不出来，但修习之人却是能看到有深蓝之流在那处缓缓流动。</p>

绿央看了几眼，便道：“梧桐，水石喜欢你诶。”</p>

“它喜欢我，你又喜欢这水石。那我可捡了大便宜啊。”</p>

两人说笑着，时祺指了指目光呆滞的翜，疑惑着开口：“他……”</p>

绿央刚刚就看出来了，便道：“成人了。”</p>

听了这话，那一动不动的翜瞳孔颤了颤，依然像个木偶一般，不言不语，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p>

禹梧桐提着吴婶站起来，两人身上都滴着水。</p>

风羲道：“先出去吧。”</p>

余下三人应了，带着吴婶就离开了此地。</p>

四人带着吴婶，重新站到了绿洲之湖边上。吴婶没再被提着，而是面无表情，呆愣愣地坐在地上。</p>

折腾了这大半夜，天边已经泛起一些熹微的青白，此时应当已经是寅时中了。</p>

风羲将自己那霁青色的披风给了禹梧桐，绿央这才觉出禹梧桐那身绿衣裳如今已经变得有些青了。</p>

风羲道：“再过两个时辰，人应该就能到了。”</p>

时祺回她：“恩，我这边应当也是差不多时辰到。时珏卧病，我便只调了五人。”</p>

“我这边有七人，算上我们自己，怎么都够了。”</p>

绿央问：“那，我们取走水石，此绿洲便会消失吗？”</p>

风羲和时祺摇了摇头，禹梧桐也道：“不知道，或许只是缩小，也或许会彻底枯涸。”</p>

“唉，这也是没办法之事……”</p>

跟她一样眼里流露出无奈遗憾的，还有坐在地上的吴婶，只是后者眼里的情绪更甚。但几人还在商量回程的事宜，并没有人注意到。而且翜已经彻底变成了吴婶，不会再有什么威胁。</p>

就在此时，吴婶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突然站起来，推开她面前的几人，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往湖里跑。</p>

她的速度已经远比不上做翜的时候，但似乎也用尽了这人躯的所有力气。是以她冲出来的时候，时祺拉了一下都没拉住。</p>

吴婶一步一步跑进水里，那湖水漫过了小腿，而她没停，继续在往里走。</p>

时祺往前一步，有些摸不着头脑，道：“她？”</p>

“想寻死。”禹梧桐哀叹一声。</p>

“即使出去了，她又能去哪里呢，还是孤身一人。”绿央也跟着哀叹起来。</p>

时祺叹道：“唉，还是救一救吧。出去了，再给她找安置之所。”</p>

言罢，她又走出两步，抬手想要使用灵力。在场人之中，她和风羲都不会水，所以只能用法术将人带回。</p>

哪知时祺刚刚抬起手，旁边的芦苇丛兀地就蹿出来一个人。那人看到她们几个先是脸上浮现出欣喜之色，但在看到往湖中走的吴婶时，马上又惊叫起来。</p>

“老姐姐，老姐姐，回来！”</p>

是刘婶。</p>

她连招呼都没来得及跟时祺等人打，即刻就迈着已不算太灵活的步子，往那湖中之人奔去。</p>

刘婶两下扑腾进水里，又亦步亦趋地往吴婶身边挪动。嘴里依然喊着：“老姐姐，这是做什么！不能再往前了啊！”</p>

那湖水已经漫过了吴婶的胸部，蓦地往前一步踩空，直接整个人都跌了进去。刘婶脚步受水流所阻，本就只差几步的距离，此刻看到前人的情景，更是大惊失色，扑腾着就要往前，溅起不小的水花。</p>

岸上方才因为这变故有些呆愣的几人终于缓过神来。禹梧桐不等时祺掐诀，自己两个手腕一扭，单手一指，那湖中之水便裹着吴婶，将她推上了岸。时祺也一扬手，把刘婶带了上来。</p>

一上岸，刘婶便扑到吴婶身边，一口一个“老姐姐”的喊着。再看那吴婶，应当是已呛了不少水进肺腑，此刻紧闭着眼睛。</p>

绿央上前，手搭上吴婶的心口，灵力一催，那吴婶便猛地咳出好多湖水，人也悠悠转醒过来。</p>

刘婶见状，上来就托起了吴婶的头，拉着对方的手。</p>

“老姐姐，干什么要做这种傻事啊！”</p>

吴婶嘴皮动了动，有气无力地还是开了口：“我出去，也，没意思。倒不如死在这地方，还留点好回忆。”</p>

“瞎说什么傻话啊，我的老姐姐。咱出去了，就一块儿过，还有，还有小山奈，那孩子咱也得带着啊。”</p>

“甘城怎么样，那里是我的老家。哎哟不行，太远了，老姐姐你和我都走不动咯。”</p>

“不如就在这荒漠边上，咱们带着小山奈，随便寻个村子就行。帮人缝缝衣服，做做被子，日子应当也过得下去的。没有老姐姐你，我哪有力气做那么多针线活啊。”</p>

刘婶一口气说了许多，旁边的谁都没有插话。她像是在拉家常，将那些畅享出来的生活，一一铺陈在了吴婶的面前。</p>

吴婶眸子动了动，原本没有神采的眼终于有了些许光亮。她定定地看着刘婶，道：“我，我们？一起？”</p>

“当然啊，老姐姐你说你，真是老糊涂了，咱的东西我都收好了，山奈都来问了好几次，我还能把你丢在这里不成。咱们啊，得一起！”</p>

吴婶眼中的光彩更甚。两只已见苍老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沾着温润的湖水，开出全新的生机之花。</p>

“好……一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