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书生，和尚，富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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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城门，风夹杂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恶臭扑面而来。</p>

沿着高耸黑色城墙蔓延的，是一望无尽的难民营，篝火能够勉强驱散黑暗，但苏镜知道，这些难民们是没有希望的，高耸的城墙并不会接纳他们。</p>

远远看去，大梁皇都更像是一个大大的坟包，掩埋着百姓的希望。</p>

还真应了那句诗：兴，百姓苦，亡，百姓苦。</p>

无论兴亡，百姓皆苦。</p>

摇曳的火光下，那些骨瘦如柴的灾民只是木楞往这边看着，就像一具具带有油画质感的雕塑。</p>

今夜无月，星光伴我前行。</p>

萧山县离京都并不算远，出了南门沿着官道一路，直到天明，苏镜才远远看见稀薄的晨雾中孤零零矗立着一栋客栈模样的建筑。</p>

驿站，建立之初，是专供传递军事情报的官员途中食宿、换马的场所。后来，驿站也会接待一些来往的商旅，赶考的书生。</p>

“哟，这位……”候在门口的小厮见官道薄雾中出现个人影，远远就热情地迎了过来，可到了近前，却肝儿一颤，嘴里发苦，只见面前这位爷背上，还背着另一位爷。</p>

身份呼之欲出。</p>

“怎的了？正巧肚子有些饿了，给我整些吃的，素面就好，我不爱吃馒头。”苏镜说道。</p>

“好嘞，这位官爷稍等。”</p>

小厮在前带着路。要说这请命人虽然都是短命鬼，但却是正正经经的从九品官身，只要大梁王朝不倒，身份到哪都行得通。</p>

只是与诸位看官所想不同，这清晨，却是驿站最热闹的时候。</p>

小小的驿站中挤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商旅，武师们喝着酒划着拳，穿着考究的商人们互相寒暄恭维，打听着这大梁皇都最近发生的事。还有入京赶考的书生背着装满四书五经的竹篾，低头啃着馍馍。</p>

客来客往，好不热闹，丝毫看不出乱世的模样。繁华，有时候是一块廉价地遮羞布。</p>

只是当苏镜踏入驿站的那一刹，这种热闹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他身上，或许应该说，落在他背后那片鲜艳的红上。</p>

“请命人？娘的，真晦气！”</p>

“闭嘴吧，吃完赶紧走。”</p>

“啧，老八，说不定哪天你的尸体就出现在请命人的背上。”</p>

“哈哈哈，那有甚，今朝有酒今朝醉。”</p>

只是寂静了一会，驿站便又热闹了起来。</p>

“不好意思官爷，位置都满了，要不，来这边拼个桌，将就下？”小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p>

因为离皇都不远，驿站作为连接点，来往客商自然颇多。</p>

苏镜点点头，本就不是什么讲究人。</p>

只是背着尸体终究不好坐下，于是只能站在左边，好在小厮贴心的在背后放置了一张小木凳，用于给“仙人”垫脚。</p>

请命途中，尸体只要双脚不落地就好。</p>

坐在对面的那书生有些茫然抬头，看见苏镜背上的东西后，清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恐惧。</p>

“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怪力乱神。”书生嘴里念念有词。</p>

苏镜一听，笑了，打岔道：“子是不语，他不是不信呐。”</p>

“你！”书生一听，虽觉不对，但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反驳，只好郁郁坐着。</p>

“你叫什么名字？”苏镜等着吃食，闲来无聊，便问面前书生。</p>

“胡林。”</p>

“进京赶考？会试不是在明年秋吗？现在进京会不会早了些？”</p>

素面并没有好，小厮却是端来了一小碗汤，苏镜一瞧，哟，紫菜蛋花汤，虽说是淡如清水，可正是这样，却给了他久违的熟悉感。</p>

在交通并不发达的古代，学子们进京赶考的路程可谓艰辛，有些地处岭南或是西北的学子往往要提前两年出发，一路翻山越岭，或是大漠戈壁。</p>

尤其是乱世，山贼横行，流民作乱，再加上那些无处不在的山精野魅，不知多少心怀登科梦想的学子死在半路上，成为山岭间无人问津的枯骨。</p>

眼前的胡林，还算幸运。但他却也有着自己的不幸，听见苏镜的问，没有城府的他脸上瞬间出现了忧色。</p>

“说来惭愧，胡某幼年丧母，继而丧父，幸得乡里先生收养，从那时起与诗书为伴，此生最大愿望就是能考取功名，以报养父厚恩……只是先生年事已高，去年感了风寒，竟是……哎。”</p>

说来这书生也是性情中人，说到此处，泪眼朦胧起来。</p>

苏镜唏嘘道：“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节哀顺变。”</p>

“哎，让您见笑了，先生仙去之后，乡里人为我捐了路上盘缠，以期我能考取功名，荣归故里。或是睹物思人，留在乡里总会想起先生的音容相貌，无心复习，于是便早早启程，希望能在皇都找个账房之类的工作，半工半读，以待明年大试。”</p>

“原来如此。”苏镜缓缓点头，兴许是上辈子读过很多书的缘故，现在看这书生，倒是越来越顺眼，见对方手中只有馍馍，于是向一旁忙碌着的小厮招了招手。</p>

“给这位小兄弟也上一碗素面，带肉丝的，可不能是白肉哈，再来几个白面馒头，一小碟咸菜，都算我账上。”</p>

“好嘞官爷，瞧您说的，咱这正经买卖，还能给大伙吃白肉？稍等，吃食马上就到。”</p>

一旁的书生却是急了，赶忙挥手：“不可不可，我胡林虽穷，但哪有占人便宜的道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