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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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嶝似乎满腹心酸压抑太久，却找到了袁璩这个出口，他带着她步行走完了整个侧院，随意指着那些雕栏画柱、池子假山说着前尘往事。</p>

尤其是看到后院侧边小花园中的池子，他似乎想到七八岁的自己。</p>

每每母亲从父亲那里碰壁归来，总会把他撵到这个池子里，越是下大雨、刮大风、落大雪时，更喜撵他下去。</p>

初时， 父亲李朗秋会回来把他抱起来，然后进去与母亲一番争论。</p>

后来，这招没用了。</p>

现在的平城候府，那个时候还只是侧院，李朗秋——他的父亲，哪怕比今日更为寒冷，也不曾再过来拯救过他。</p>

他因为这个经常生病。</p>

生病之时母亲又趴在他的床榻跟前哀伤落泪，抱怨着自己的不是，也诅咒着侧院之中的贱人，以及她爱而不得的相公。</p>

不知为何，与袁璩说到这池子是何年月挖的，冬日结冰夏日却开满荷花，之后他却愣愣的说不下去。</p>

许久之后，似乎是对着少年的自己，也似乎是对着袁璩，轻轻说着“这池子的水很冷”。</p>

却没有淹死他，冻死他。</p>

怪哉！</p>

袁璩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很多的男人，绝望的看着已经结冰的水面，仿佛在跟悲伤较劲，只是他似乎失败了，寒风吹了过来，他却久久没有挪动身子。</p>

袁璩不愿回忆过往，石壶下面有条小河，常年无声淌水，彻骨冰凉。</p>

她靠着它活了下来，也被瘦老头扔进去无数次，尤其是寒冬腊月时，那水更冷。</p>

瘦老头不怕她会冻死，却讨厌她袒露身躯。</p>

每次来回带上几件破衣烂裳，若是裹得不严实，必然招来一顿毒打。</p>

很多时候，她可能也跟站在水里的少年一样，想着：死了算了，受这么多苦干什么，明明是从文明社会来的，接受了高等教育，却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狱里如原始人一样茹毛饮血，就为了活下来。</p>

生命又没那么珍贵，她又不是没死过，怕甚？</p>

也许少年时的李嶝也这么想！</p>

也许他也在徘徊……</p>

可她，却在那样没有白昼之分的世界，想到的还是那个声音：五公子不是在书院吗？</p>

贼人的刀很快，像切萝卜一样，偌大的宅子里，他们咔咔咔没多大会儿就全部切完，包括她那绝代风华的母亲，如珠如宝的姐姐，以及那丰采逸群的五哥。</p>

他们的尊贵优雅没有拦住砍下来的屠刀。</p>

十五岁的五哥最后只来得及把门关上，用最后的力气顶住，“姑姑，带阿璩走！走！走！”</p>

阿秀抱着五岁多的她，从窗户跳下去，最后她看到闪着森森白光的钢刀穿过了少年的胸膛，印染的血迹如海棠花一样。</p>

她不能回忆，否则就会觉得那把刀穿过的不止是袁予越的胸膛，还一并穿过了她的灵魂！</p>

很疼！</p>

她深深记在心底。</p>

好好活着吧——人活着，才能去完成死去的人未完成的事情。</p>

她扯了扯李嶝的衣袖，李嶝低下头看向跟前的小矮子，“太冷了是吗？”袁璩自然不言语，但目光却看向正房。</p>

梨儿连忙走上前来，斗胆摸了摸袁璩红肿的手背，“大公子，大奶奶满手满脚都是冻疮和血口子，这么寒冷，她必然难受。不如……”</p>

回屋二字未说完，远处何川就小跑了过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