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殿前欢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多情太监无情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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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看着与阔大的皇城比起来显得有些稀疏地禁军士兵，叹了口气。此时皇城前后，只有一千名士兵，怎么也无法给人以强烈地心理支撑力度。</p>

大皇子明白他担心的是什么。沉默片刻后说道：“父皇去大东山带走了禁军一属，今夜又折损了一部分，但你放心，用来守城，向来是一对三，尤其是像皇城这种地方，一对四也可。”</p>

“但皇城极大，要全面照拂也是件难事。”范闲低着头盘算着：“如果真让长公主和太子逃出京都。与京都守备师遇见。老秦家可以调多少军马入京？”</p>

“京都守备师一万人。”大皇子既然起兵，当然对于京都内外的军事力量盘算的十分清楚。“你我合兵一处，共计五千人，应该能顶住。”</p>

“我的人不能用来守宫。”范闲摇了摇头，举起右臂指着黑暗地京都宅海，说道：“他们只有在那里面才有力量。”</p>

他转头看着大皇子的侧脸，微忧说道：“而且你忘了一点，老二不在宫中，他的动作快，只怕已经偷偷溜出城了。叶重手下的人，你难道不用考虑？更何况老秦家手中地军队，可不仅仅是京都守备师一属。”</p>

大皇子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如果真是叶秦二家联手来攻，就算这时候皇宫里突然再变出三千禁军来，他也没有什么信心。</p>

“而且皇宫乃孤宫，不似大郡储有粮草，如果被大军围宫，你我能支撑几日？”</p>

大皇子霍地转身，盯着范闲的眼睛，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我当然知晓皇宫不易守，但为什么我们要守宫，而不是守城？”</p>

“守城？十三城门司里现在可有落在我们手上，我们根本不知道那九道城门有哪一道会被长公主轻轻敲开……就像我敲开后宫的门一样。”</p>

“不要瞒我。”大皇子说道：“你不可能放弃城门司不管，你的人已经去了城门司，昨天夜里长公主埋在城门司里的钉子，已经被你杀了。”</p>

范闲自嘲地笑了笑，说道：“监察院不是神仙，不可能把长公主所有的钉子都挖出来，而且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太后地旨意无法收服城门司那位张统领，你我便要做好被大军困在宫中的准备。”</p>

“我只想知道，秦家的军队几天能够入京，叶重领旨回定州，就算他停在半路，可是要至京总需要些时间。”</p>

“如果只算京都守备师，一天即到。”范闲平静说道：“秦家的大军大概要四天之后才会到，叶重返京的时间，大概差不多。”</p>

大皇子没有问范闲为什么对老秦家的布署了解的如此清楚。因为他相信监察院在秦家的军队中一定有钉子，就像在禁军中一样，先前地清洗如果不是范闲事先就点明了对象，也不会如此轻松。</p>

“你能控制城门司。”大皇子望着范闲地眼睛，忽然又说了回去，“如果不能，你根本不敢动手，所以我很奇怪。你现在和我说这些话，是出于什么考虑。”</p>

范闲沉默了起来。</p>

“先前荆戈领着你的院令，来我这里调了两百匹马，然后出宫不知去向。”大皇子冷冷看着他说道：“不要告诉我，你没有什么想法。”</p>

范闲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其实，我是想说……我们跑路吧。”</p>

啪地一声闷响！愤怒至极的大皇子一掌拍在皇城青砖之上，压低声音大怒说道：“逃跑？你疯了！”</p>

范闲苦笑说道：“我好像确实是疯了……逃又能往哪里逃呢？只是开个玩笑。你不要这么激动好不好？”</p>

“这时候还开什么玩笑？”</p>

“大家的情绪都这么紧张，我开个玩笑疏缓一下情绪怕什么？”</p>

范闲这句话并不仅仅是玩笑，如果换作以前，当此情势逆转之机，为了自身的安全。或许他早就已经跑了。因为这番对话说的十分清楚，如果太子与长公主溜出京都，眼下看似一片大好的局面，便会毁之一旦。</p>

大皇子忽然叹了口气。重重地拍了拍他地肩膀，说道：“你没有领过军，没有见过真正的沙场是什么模样，所以有这样的想法不足为奇。”</p>

似乎是要给范闲增加一些信心，大皇子沉着声音说道：“有你的人帮忙，把城门司控制住，就算四千人，我也能守住京都十日！”</p>

皇城下方。监察院官员们护卫着一列马车靠近了宫门，大皇子眯着眼睛去看，看着那些被太子爷刑迅逼供极惨的大臣们行下马车，说道：“有这帮大臣在此，你我怎么逃？如何忍心逃？”</p>

范闲沉默不语，点了点头，说道：“依你之言，今日开大朝会。宣读遗诏。废太子。”</p>

大皇子皱眉说道：“传檄四方，令四路大军火速回援。”</p>

“三路大军远在边境。十日内根本无法回京。而最近的燕京大营，若你我传檄回兵……”范闲心头微寒，“……只怕你我或许会成为庆国的罪人。”</p>

范闲担心的不是旁人，正是北齐那位深不可测地小皇帝，如今这个世界信息传递太慢，但范闲清楚，征北营的大都督被自己杀了，五千亲兵营在大东山下不知死活，如果此时皇城大乱，自己用监国的名义，调动驻燕京的大军回程，只怕会落在北齐小皇帝的算中。</p>

只怕燕京大营未能及时归京，压慑叶秦二家，北方地雄兵便要南下！</p>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事情之后，范闲清楚，北齐小皇帝才是世上最厉害的角色，既然他与长公主暗中通气，参与到了大东山的内幕之中，那便绝对不会放过如此大好地机会。</p>

所以燕京大营绝不能动！</p>

大皇子的面色也沉重起来，知道范闲的担心极有道理：“十日……我们顶多只能撑十日，如果不能调兵回京勤王……”</p>

他忽然笑了起来，望着范闲说道：“看来你说的有道理，我们最好的选择，确实是今天夜里早些逃跑。”</p>

此言一出，范闲一怔，旋即二人对视一眼，毫无理由地哈哈大笑起来。</p>

笑声从皇城上传出老远，惊得下方宫门处的舒胡两位大学士抬头望去，隐约能分辩出是大皇子和范闲，二位大学士不由心头稍安，心想这二位此时还能笑的如此快意，看来大势定矣。</p>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范闲与大皇子的笑声中有多少无奈与苦涩，只是二人极有默契地都没有再提舍宫撤离一事，是地，时移势移，他们二人既然已经站在了皇城之上，那便没有再跑的道理。</p>

“今日定大统。传遗诏于京都街巷，稳民心，发明旨于各州。”笑声止歇之后，范闲望着大皇子微笑说道：“用太后的旨意稳住城门司，再行控制，你说过，你能挡住大军十日，那我便给你十天的时间。”</p>

“一定能挡十日。”大皇子握紧腰畔佩剑。面色坚毅，只是心里在想着，皇宫被围十日后终是要破，范闲为什么如此看重这个时间？</p>

“这十天时间，你必须给我争取出来。”</p>

范闲轻轻咳了两声，从怀中取出一粒有些刺鼻气息的药丸吃下，面色平静说道：“虽未掌过军，但我也知道。军中最要害地便是各级将领，试想一下，如果从大帅到裨将偏将再到校官……统统死了，这支叛军会变成什么模样？”</p>

“一盘散沙，不攻而败。”大皇子微微皱眉。望着范闲，心想如果叛军的将领在十日内纷纷离奇死亡，这座京都自然能够守住，可是……就算监察院再精刺杀。你再通毒物，可也没有办法于千军万马之中，办成如此逆天之事。</p>

范闲没有解答他的疑惑，继续平静说道：“如果连太子和长公主也忽然死了，你说这枝叛军，还有什么存在地理由呢？”</p>

大皇子一脸不解地望着他，心想范闲不会是病了吧？</p>

范闲微笑说道：“我之所以不跑，愿意和你硬守这座孤城。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强大地勇气，而是因为我从来没有丧失过信心，只不过在这次事情之后，我恐怕没什么好日子过了。”</p>

大皇子没有听懂，他自然不清楚范闲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范闲真地祭出了重狙杀器，谁知道将来的历史，会怎么走。</p>

便在此时。宫门下忽然一阵嘈乱。一队骑兵分尘而至，似乎抓住了一个人。大皇子定睛望去，只见被擒住地是位妇人，只是隔得太远，看不清楚面目，但似乎穿的是寻常宫女服饰。</p>

范闲眯眼一看，幽幽说道：“我们的运气一直还是那样的好，看看，皇后已经被我们抓住了，太子和长公主还远吗？”</p>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走下了皇城，沿着宽宽的石阶下去，准备去迎接那些受了苦的老大臣，准备明日的大朝会，暗中琢磨着应该给太子和长公主安排个什么样的罪名，同时准备安慰一下，那位可怜地、愚笨的、运气极差的皇后娘娘。</p>

“要不要把皇后和洪竹关在一起？”范闲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个古怪的念头，暗想自己其实也是蛮有情的。</p>

走在石阶上，他地咳嗽越来越厉害，越来越严重，似乎先前吃的那颗带着刺鼻药味的丸子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斜靠在石阶旁的墙壁上，缓了缓心神，从怀中又摸了一颗药塞到了嘴巴里，用力嚼了两下，吞入了腹中。</p>

那股刺鼻地味道是麻黄叶的味道，这种药丸自从范闲和三处的师兄弟们研制出来后，是世上第二次有人服用。因为这种药丸的药力太过霸道，麻黄叶类似于兴奋剂，极容易让人的心神变得恍惚，让人的真气变得紊乱。</p>

第一次吃这种药的，也是范闲，那还是在几年前北齐的西山绝壁旁，在面对狼桃与何道人地联手攻势前。</p>

范闲用力地喘息了几下，平复了一下心神。从大东山上逃下来后，他被叶流云的剑意擦伤，同时被燕小乙追杀数百里，最后心边中了一箭，伤势极重，又无法得到良好的疗养，整个人的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p>

虽然在孙小姐的闺房里将息了数日，可他如今的境界，其实仍然只有巅峰期的八成。为了突宫，他迫不得已再次服用这种对身体极为有害的药物，才保证了自己强悍地实力，能够得到充分地发挥。</p>

第一次吃这种药，是为了肖恩，为了老人嘴里神庙的秘密。第二次吃这种药，是为了突宫，为了庆国这片大好地江山。世上有许多事情比健康更重要，脸色有些发白的范闲一面下行，一面想着。</p>

京都一片大乱，与刑部与京都府的不战而胜相比，对于长公主别府的攻击，从一开始便陷入了苦战之中。范闲与大皇子在城头上所看到了那几丛火光，便是监察院强攻之时，迫不得已使的毒计。</p>

好在长公主不在府中，本应主持防守的信阳首席谋士袁宏道似乎也被攻势吓破了胆子，所以别府中的高手与宫女们，在让监察院付出数十具尸首的代价后，终于被弩箭射成了刺猬，被毒药变成了僵尸。</p>

监察院的官员攻了进去，领头的一处主簿沐风儿左臂上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横流，但他脸上却是漫不在乎的表情，恶狠狠地将短剑横在了袁宏道的脖颈之上。</p>

他是沐铁的侄儿，范闲在一处的嫡系，像这种你死我活的斗争，他不可能有丝毫心软。</p>

令他奇怪的是，被自己控制住的那位长公主府上谋士并没有太多害怕的情绪，反而是一片惶急。</p>

袁宏道望着沐风儿焦虑说道：“我有大事要禀报澹泊公！”<!-110-></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