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殿前欢 第三章 老丈人笑谈君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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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微微皱眉。这个现象，自然是他早就发现的了，奇怪处在于……</p>

“奇怪的便是，为什么没有人主动投你？”林若甫似笑非笑望着他，“你如今在天下士林间早有大名，加上庄墨韩之赐，虽说年纪小了点，但正大光明的开门当个读书人领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除了少安这个当年鸿胪寺的同仁抢先亮明了队伍之外，满朝文官，却没有主动来向你投效地？这一年多里，竟是没有一个文臣会登你的门……时至今日，除了你那四个在各郡州里熬日子的学生之外，你竟是一点儿势力也没有发展出来。”</p>

这正是范闲的大疑惑，大头痛，最初他还以为是皇帝的制衡之术。可后来发现。庆国皇帝盯着自己地重心，依然是在军队方面。并不是怎么在乎自己与文官的交往，所以一直有些不明白……似乎冥冥之中有只手，一直在阻碍着自己在那方面的进展。</p>

他愕然抬首，盯着自己的老丈人：“为什么？”</p>

到了今天，范闲自然明白，之所以会这样，是远在梧州地老丈人在运用自己残留的影响力，不让自己当初的那些门生与自己走的太近。</p>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林若甫有些喜欢自己女婿的机灵，温和说道：“更何况你这棵树已经长的太高，比那几位正牌皇子还要高……不错，这件事情是我安排的，那些在你看来有用的人，我暂时不会让你去用，以免引来宫中地议论……至于什么时候给你……”</p>

老人家叹息着：“当初，我便是站的太高了些，才不得已退了下来，我又怎忍心让婉儿的夫婿重蹈覆辙？”</p>

“新皇即位的时候，那些人我就给你。”</p>

林若甫最后这般说道。</p>

范闲默然，却嗅出了一丝不吉利的味道，新皇即位那些人才能给我……这从另一个方面说明，面对着如今那位深不可测的皇帝陛下，林若甫下意识里就生不出些许冒险之意。</p>

林若甫对朝政的暗中影响还存在着，所以他要避嫌，要让皇帝相信他是真的在梧州养老。</p>

这是一个矛盾而难过地怪圈，最大地损失就是范闲没有办法获得那些助力。</p>

“我怕太晚了。”既然双方话已经说开了，范闲也就不再避讳什么，“太子与老二的力量基本上都在朝中，万一将来是他们继位……我想，我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p>

林若甫说道：“你……应该说地更直接一点。”</p>

“好。”范闲直接说道：“我不会允许太子或者老二坐上那把椅子。”</p>

林若甫笑道：“所以这就是你的问题……不需要那些力量，太子与老二如今就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你何必再理会这些？你最近一年做的不错，但最大的问题在于……你找错了斗争的方向。”</p>

范闲讶然。</p>

林若甫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许多年前的某些事情，眼窝里地目光显得愈发深远，缓缓说道：“在当前的状况下，你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云睿。”</p>

范闲先是一惊。旋即心中生出些不以为然来，长公主的手段他是见过的，玩起阴谋来有如绣花般丝丝入扣，只可惜面对着身为监察院提司的自己，自己又有陈萍萍与言冰云这一老一少二人帮忙，长公主最擅长的武器对自己并没有什么用处。</p>

至于实力方面，信阳曾经派遣刺客到苍山暗杀范闲，结果闹了个灰头灰脸。</p>

所以范闲想来想去。也不觉得长公主有什么可怕之处，世上的传闻或许有些言过其实了。面对着林若甫凝重地神色，他忍不住摇了摇头。</p>

林若甫说道：“你是不是忘了君山会？”</p>

“君山会？”范闲缓缓低下头去，“叶流云只有一个，不能改变什么大势。”</p>

“叶流云只有一个。”林若甫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范闲，说道：“四顾剑也只有一个，燕小乙也只有一个，我……也只有一个。”</p>

“但君山会。可能有无数个。”</p>

范闲听明白了这个意思，震惊无比地看着自己的老丈人，嘴唇有些发干：“您……也是君山会的人？还有四顾剑？”</p>

“什么是君山会？”林若甫微笑着说道：“或许没有人能说的清楚，云睿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吧……我能解释的就是，君山会只是一个很松散的组织。有可能是品茶的小团体，也有可能是灭去万条人命，毁国划疆地幕后黑手。”</p>

范闲想问些什么，被林若甫挥手止住。</p>

“君山会只是这世上一些站的比较高的人……互相通气的联络方式。”大庆朝最后一任相爷缓缓讲述着这个天下的秘辛。“我们不是一国之君，只是恰好手中握有了一些极大地权力或者实力……而有很多事情，总是我们自己不方便做的，所以我们会经由君山会这个渠道，请朋友帮忙，而当朋友有麻烦的时候，我们也会帮忙。”</p>

“很对等是不是？”</p>

“君山会不过是朋友间的联谊会罢了。”</p>

“君山会没有一个森严而完备地组织形式，没有什么确定的目标。也没有什么一致想达成的愿望。”</p>

林若甫最后总结道：“所以就纯粹意义的杀伤力来说，君山会因其松散而并不强大，至少……不如老跛子手底下的监察院好用。”</p>

范闲有些疑惑，既然如此，为何老丈人还要自己警惕长公主的君山会？</p>

林若甫微笑说道：“陈萍萍最后在逼云睿，你似乎也在逼……我猜的可对？”</p>

范闲不得不佩服对方的政治嗅觉，点了点头。</p>

“可你和老跛子似乎都犯了一个错误。”林若甫轻声说道：“你们总以为，把长公主与老二东宫都逼地跳起来。逼到皇帝陛下的对立面。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获取整个战役的胜利。”</p>

“难道不是吗？”范闲皱着眉头，庆国乃天下第一强国。庆国皇帝虽已沉默十数年，但当年的历史早已证明了，庆国皇帝的手段，绝对不是任何人都能抵挡的住的。</p>

“因为你们低估了云睿，低估了君山会……如果任由这个事态发展下去，她真的发疯地话……谁知道会是什么后果？”</p>

林若甫笑吟吟地说着，谈论着那个与他纠缠了许多年，还为他生了一个可爱女儿地……长公主殿下。</p>

“君山会不是很松散吗？怎么能和强大的国家力量相提并论？”</p>

“君山会就像是一个球，在房间里四处去蹦，可如果一旦有人想将它按下来，反弹地力量就会集中了。”林若甫面上微带一丝忧色说道：“尤其是这一年间，被你和老跛子巧手织着，云睿似乎是没什么退路了……如果在这个时候，君山会骤然间发现了一个异常强大的对手，松散也会变得紧密起来，隐藏着的力量也会迸发出来。”</p>

“这和人是一个道理……当你发现一个渴望已久的目标时，什么样的险，都是值得冒的。”</p>

范闲听着这番话，心里生起了一丝寒意，虽然这个局面是他自己所营造且盼望的，却依然被老丈人的话吓了一跳。</p>

如果君山会除了叶流云之外，还与东夷城有联络，还有许多助力，那么对方的实力就早已经超越了国境的限制，凌于天下之上，而有资格让松散的联谊会变成一个火药桶的……</p>

这整个天下，当然就只有庆国皇帝才有这个资格。</p>

“四顾剑难道也会出手？”范闲忍不住摇了摇头。</p>

林若甫微笑望着他：“云睿如果不疯，自然不会做这样的安排，可如果她真被陛下和你们逼急了……谁能说的准呢？陛下一身之安危，牵涉天下之大势……他若死了，有太多的人可以获得好处。”</p>

前任相爷正色说道：“除了你我这些大庆的臣民。”</p>

庆国皇帝如果死了，北齐自然是最高兴的，东夷城也会放鞭炮，而庆国只怕马上就会面临着无穷无尽的灾难。</p>

林若甫最后说道：“为了这样一个伟大的目标，庆国的敌人都会团结起来……你先前说四顾剑，为什么不说说苦荷？”</p>

范闲的嘴里有些发苦，不想接这个话。</p>

林若甫冷笑道：“君山会？不是君山会的人……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加入进来，云睿居中联系，这才是她最擅长的事情。”</p>

范闲明白这一点，长公主与北齐太后之间的私交极好，而且与东夷城也一直狼狈为奸，他忍不住苦笑着说道：“大家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嗯？”</p>

他忽然皱眉说道：“我们能猜到，陛下也一定能想到，他为什么不先下手为强？”</p>

房间里安静许久，林若甫才温和开口说道：“先前说的是云睿的事情，她虽然是疯的，但我毕竟和她相识二十年，自然能猜出她会做些什么。”</p>

“可是陛下……”林若甫忍不住露出一丝赞叹：“虽说他曾负我，但我必须说一句，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也许……他正等着那一天吧。”</p>

“也许，他是自大到了一种脑残的程度。”范闲不知所谓的想着。</p>

“那我该怎么办？”</p>

林若甫轻声说道：“你原初不是打算当看客？只是如果事情大到了某种程度，不论你愿不愿意，终究也是要上场演戏的。而在当下，不论从哪个角度出发，你必须牢牢地站在陛下这一边。”</p>

范闲心里想着这是废话，自己就算想站到丈母娘那边，可被你这老丈人一吓，哪里还有那个胆子去和疯子一起玩。<!-110-></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