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京华江南 第一百二十九章 殿上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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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隐有回护范闲之意的官员们都松了口气，面上露出了笑容，舒大学士也是欣慰地连连点头。而其余的大部分官员却是微微一怔，似乎没有人想到，在长公主势力的暗中掣肘与内库工潮之后，初掌内库的范闲，竟然能够获得不差地成果。</p>

只有那位胡大学士面色平静，并无异样。</p>

坐在龙椅上的庆国皇帝听见这四个字后。也是心头一松，面色虽一直保持着平静，但却是将整个屁股坐回了椅中，安稳的不得了——虽然他对范闲有信心，但在没有得到确实的回报前，总还是有些紧张。</p>

皇帝微笑说道：“具体的数目是多少？”</p>

人人都需要钱，皇帝也不例外，他拥有天下所有的钱。则更希望天下银钱的总数目越多越好。他是天下最大的土财主，但在这个时候，依然像所有地土财主一样，眼中闪过淡淡的喜悦之色。</p>

少卿任少安咳了两声，取出一封卷宗清声读道：“庆历六年三月二十二。内库转运司开门招标，北南东三路行权十六标，核计总数为……”</p>

他说到这里，似乎被那个巨大的数字再次吓了一跳。略沉了沉心神，说道：</p>

“两千四百二十二万两……整……！”</p>

这个飘飘摇摇的整字一出口，整座太极殿变得鸦雀无声，许久都没有人能够说出话来。</p>

两千四百二十二万两？这么多？这比去年整整多了八成！范闲……他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他会蛊惑人心的妖术，让江南那些皇商们都变成了大傻子？</p>

群臣们瞠目结舌，面面相觑，被这个巨大的数字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所有人地精神都陷入了一种迷茫之中。</p>

咕通一声！</p>

舒大学士一脸通红。一跤摔在了地板之上，惹得群臣一阵乱，整了半天才将他扶了起来。只见这位大学士面色激动无比，对着龙椅上的陛下口齿不清道：“恭喜圣上，贺喜圣上！”</p>

群臣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在哄的一声惊叹之后，转过身来对皇帝行礼歌颂，马屁如潮涌。奉承如海。圣恩如山，天佑大庆。陛下英明，如何云云……</p>

两千四百万两白银，就算如今只能进帐四成，也有近一千万银银子！这样大的一笔收入，可以用来做太多事情，比如修河工，比如强军力，比如赈民生，比如……涨涨俸禄？不管这些大臣们分属何种派系，但毕竟都是当世第一强国庆国的臣子，一想到朝廷有了这样大一笔银子可以除了国库空虚地燃眉之急，都开始欢欣鼓舞起来。</p>

这种欢欣鼓舞并不是作伪，而是实实在在的高兴，大臣们不论贪或不贪，贤或愚，总是希望朝廷能更好一些。</p>

而这些人在拼命地拍皇帝马屁的同时，难免也会想到先前还被自己怀疑反对的……小范大人。</p>

内库开标如此顺利，为朝廷带来了如此大地利益，远在江南督战的范闲自然要居首功，只是这个弯要怎么转过来？于是有些大臣眼珠乱转着，死活不肯提到江南的事情。</p>

这时候偏又是那位胡大学士第一个站了出来。</p>

他一站出来，热闹高兴的朝堂上顿时安静了少许，都想知道这位胡大学士想说什么。</p>

胡大学士平心静气，禀道：“这个数目大的委实有些不敢相信，臣不希望是范大人用了些什么别的手段，所谓涸泽而渔，今年将江南皇商们欺榨干净了，而内库的出产却跟不上的话，明年怎么办？”</p>

在一片祥和之意中，忽然多出了一个不和谐音符，真地让人很不舒服，群臣一哗，哪怕是那些看范闲不顺眼的人，都有些瞧不过去了，纷纷出言替内库转运司说话，认为胡大学士此言不妥。</p>

皇帝也从先前的兴奋中脱离出来，冷冷望着胡学士说道：“依你之见，范闲为朝廷谋了这么多银子，却不当奖，反而当罚？”</p>

胡大学士摇头，斩钉截铁说道：“臣之言。只是一丝疑虑而已，毕竟臣不在江南，不知具体情况，只是依为臣本份，向陛下提醒一二。至于小范大人，只要此次开标没有问题，当然不该受到一丝惩处，而应该大大的受赏。”</p>

皇帝平伏了一下心绪。静静问道：“依胡卿所见，应当怎么赏？”</p>

“虽是银货之事，却是国之根本。”胡大学士平静说道：“小范大人立此根本大功，便应受不世之赏。”</p>

皇帝微微眯眼，说道：“何为不世之赏？”</p>

“将闽北及苏州开标之事全数调查清楚后。”胡大学士抬起头来，温和说道：“臣愿做荐人，请陛下宣召小范大人入门下中书，在内阁议事。”</p>

此言一出。朝堂大震，群臣大惊，门下中书省是什么角色？那可是朝廷中枢，在林相去职之后，庆国再无宰相一职。便是由门下中书的大学士们负责相阁的职能，尤其是秦恒出任京都守备，刑部尚书颜行书退出后，胡大学士归京。门下中书省内阁的地位便已经确定了下来——如果能进入门下中书，就等于进入了朝廷的最高决策权力机关，胡大学士要荐范闲入内阁？</p>

群臣心想这位胡大学士到底是哪边地？怎么一时说乌鸦话，一时却又要给范闲如此重权，如此高地地位？刑部尚书颜行书略带一丝嫉恨一丝不解，盯了胡大学士一眼。</p>

没料到皇帝听着此议，却是想也不想，直接说道：“不可。范闲太过年轻。”</p>

群臣微安，心想陛下此论当为中允，不然让一个二十不到的毛小伙子入门下中书议事，这事儿也太荒唐了。</p>

胡大学士平静说道：“古有贤者十六为相，更何况门下中书乃是陛下文书机构，并非真正意义上地宰执。而且小范大人天赋其才，才华横溢，多职多能。如此人才。应在朝堂之上为陛下分忧解难才是。”</p>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仍然只是简单地摇了摇头：“他是监察院的提司。依庆律，监察院官员不得兼任朝官，便是退职后，也只能出任三寺闲职。”</p>

胡大学士接的极快：“庆律终不及陛下旨意，年纪尚轻不是问题，监察院职司不是问题，若非如此，臣岂敢说是不世之赏？”</p>

皇帝翘起唇角笑了笑，挥挥手说道：“此事不需要再议，朕……是不会允的。”</p>

天子一言，驷马难追，胡大学士只好退了回去，只是脸上并没有什么别的神情。</p>

皇帝眯眼看着下方，发现胡大学士与舒芜之间对了一下眼神，便知道舒芜这个老家伙事先就收到过风声，也马上猜出来为什么今天胡大学士会趁机提出如此荒唐地建议。</p>

“人才啊……安之确实是人才啊。”</p>

正因为范闲表现出来的能力过于惊人，所以范闲在监察院，文官系统总会警惧，他们更愿意将范闲脱离监察院，重新投入到文臣们温暖的怀抱中去。毕竟范闲顶着个诗仙的帽子，又隐隐是天下年轻士子心中的领袖，对于胡舒两位文臣之首来说，接纳范闲，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p>

胡大学士与舒大学士是惜才之人，也是识势之人，自然能看出陛下对将来的安排，却是有些不甘心范闲这粒明珠就这般投到监察院的黑暗之中，不论是从文官系统地自身安全考虑，还是为了范闲考虑，他们都想将范闲挖过来。</p>

虽然今时提这个早了些，但胡大学士已经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时机，展露了文官系统的诚意，提前很多年，开始做起了言论上的铺垫。</p>

对于臣子们的这些小心思，庆国皇帝向来比较宽容，也不怎么计较，反而却从这件事情里，越发地感觉到了自己这个私生子……给皇族所带来地光彩。</p>

皇帝心中骄傲着，面色平静着，眼神复杂着，看了一眼一直在队列中默不作声的户部尚书，自己儿子名义上的父亲——范建。<!-110-></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