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京华江南 第八十七章 卖花姑娘与无耻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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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看着他地双眼，半晌后无奈说道：“这么愚蠢地自信，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莫非这就是你以往说过地精神胜利法？”</p>

范闲反驳道：“但只要你不进这间屋，他们也只有猜着，哪里能证明我是谁？”</p>

海棠微烦说道：“我就不喜欢你这种鬼鬼祟祟的模样，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做的事情，非要转几个弯，抹些黑糊糊的颜色。似乎不如此不足以证明你是个阴谋家一般。”</p>

范闲大怒说道：“我本来就是阴谋家，你能比我好哪儿去？先前楼下那个北齐人还不是你事先安排好的，想找个机会挑遍江南群雄，你好一战立威，光彩夺目？幸亏今天没让你如愿。不然我大庆地脸面就被你一人削光了。”</p>

海棠耻笑道：“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刚才就应该跳下去和我打一架。”</p>

“我才没那个闲功夫！高达守在门口，那是因为那位明少东不是傻子，他肯定会找人来试探隔间里坐的是谁……我敢拿脑袋打赌。那些来惹事儿的江湖汉子，都是他明少东安排的，我让高达出去，就是想让他震慑一下所谓江湖中人，让明家少来这些下作试探。你倒好，一出面就搅了所有安排，弄得我想借机发飚都没有发成。”</p>

范闲恼火说道：“这里是庆国，你总得听听我的。”</p>

海棠两眼望楼顶。说道：“我什么时候听过你安排？”</p>

从海棠一进屋，两个人便开始争锋相对地吵了起来，竟是寸步不让，明明是范闲做事颠三倒四，他偏振振有辞，明明是海棠故意揭他老底，却偏说是看不惯他行事风格，两个人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但声音还是压的极低。就像是一连串闷炮般。</p>

房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古怪了起来，却是死死地闭着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看着眼前这精彩一幕，心想江湖传言果然不假，以范提司地水晶心肝，伶牙利齿，权势实力，敢和他这么说话的人还真没几个，能从气势上将范提司压的死死的，还真只有这一位北方来的姑娘，这两个人之间要没有问题，就算把瞎子打死了也不信。</p>

三皇子离争吵之中地二人最近，小脸蛋一时望着范闲，一时转向海棠，就像坐在第一排看网球的观众一般。他的表情十分精彩，心想这等场景十分少见，一定要牢牢记住，回京后好和晨姐姐与父皇说去。</p>

终究还是史阐立有些心疼门师，小心翼翼插了句嘴：“大人，海棠姑娘，现在还是想想怎么走吧……呆会儿只怕杭州知州、杭州将军、江南织造，那些大人们都要赶过来迎接，学生已经看见有好几人出了楼。”</p>

范闲一拍大腿，恨恨地盯了海棠两眼：“赶紧走，不然还度个屁的假。”</p>

海棠却安坐如山，很直接说道：“我饿了。”</p>

三皇子在一旁凑趣道：“那赶紧喊小二重新上些菜。”</p>

范闲瞪了他一眼。</p>

海棠呵呵笑着说道：“谢三殿下。”</p>

过午不久，西湖对岸地一处庄园里便热闹了起来，当然热闹只是局限在院内，外面看着还是如以往一般冷清。这座庄园装修华美而不腻，依山临湖，实在是绝妙所在，单是这么一个园子，只怕便要值十几万两银子。</p>

庄园的主人姓彭，一直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往年也只是夏天的时候，才会有些人过来消夏度暑。</p>

今天来到这处庄园的，正是范闲一行人。这处庄园乃是前任宰相林若甫，用自己门生彭大人一名远亲的名义买下的，范闲下江南。来了杭州，当然就住在老丈人地产业里面。</p>

园子里地管家早就得了消息，已经安排妥当了一切。范闲这时候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品着龙井，享受着杭州大富豪的生活，斜乜着眼瞧着正与三皇子轻声说着什么的海棠，不免有些恼火。</p>

这一行人当然没有在楼上楼里继续呆下去，海棠也没有重新点几盘名菜。范闲为了躲避正在路上赶过来的杭州官员们，拉着属下们落荒而逃。</p>

车队假意进城，一路上将监察院四处驻杭巡察司的所有人员都动用了，甚至还动用了六处为了杀手准备的两间布庄，这一行人才算是重新消失在了城中的人海里，又悄无声息地绕了回来，进入了西湖旁边地庄园。</p>

范闲很心疼院里地属下。</p>

海棠看了他一眼，讷闷说道：“你这到底是在躲谁呢？”</p>

范闲叹了口气后说道：“我在躲麻烦。”</p>

其实今天这事儿真是范闲自己愚蠢。如果真不想泄露行踪，就一定不能去楼外楼，如果去了楼外楼，那被人抢座位地时候，就得忍气吞声当孙子。问题是范闲的性情又好热闹，又不爱当孙子，那在江湖上行走，哪里能将自己地真实身份一直掩饰住。</p>

过了一阵。三皇子去园子里调戏新买的小丫环，庄园的仆妇端了盘热糕上来，海棠津津有味儿的吃了，看那模样，这一路南下确实饿地有些可怕。</p>

范闲看了她一眼，皱眉道：“淑女一点。”</p>

海棠噗哧一笑，心想与这厮半年不见，怎么一见面两个人就吵了起来。那感觉还真有些好玩。</p>

等她吃完了糕点，范闲用眼神示意她跟着自己往后园走去。这处庄园虽然他没有来过，但建筑设计总是有相似之处，很简单地便找到了安静的书房。</p>

在书房之中，二人分别坐下，范闲望着姑娘正色说道：“你……如今应该知道那个传闻了。”</p>

海棠点点头，忽然间眉头一皱，说道：“先不说这个。今天西湖之上那两人是谁。你认出来了吗？”</p>

“那渔夫我见过。”范闲似乎在回忆，“应该是云之澜。去年……噢，不，应该是前年，在宫里见过一次，他那时候是东夷使团的首领。”</p>

海棠皱眉沉默许久后，问道：“能够伤到云之澜……那个杀手究竟是谁？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物？”</p>

范闲冷笑道：“暗中伏击，连一个小孩儿都有可能杀死大宗师。”</p>

海棠摇摇头：“你大概没研究过东夷城的剑术，那名杀手用的是最纯正地四顾剑意。”</p>

范闲轻轻抹平额角细发，随意说道：“东夷城高手多，他们自相残杀，对于我们的计划只有好处，没有坏处。”</p>

海棠依然在回思着那个从湖水中一跃而出的杀手，总觉得那名黑衣人用的虽是纯正剑势，但是总有股说不透地诡异味道，总似在哪里见过一般。</p>

之所以姑娘有这种印象，是因为范闲与她在草甸上的那一战，所使用的招数，与影子刺客一般，都透着股监察院的无耻劲儿，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里来。</p>

“不是你的人？”她有些怀疑望着范闲。</p>

范闲自嘲笑道：“你也瞧出来了，杀手可能和你水平差不多，九品上的绝世强者，我哪里使唤的动。”</p>

海棠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接着问道：“你这一路南下，居然一直没有遇到刺客。这点真的让我有些意外，按理讲，信阳方面应该……”</p>

范闲举起手，阻止了她地发问，平静说道：“太平盛事，这种事情太过轰动，而且信阳方面也没有杀死我的能力。”</p>

海棠皱着眉头：“你的伤好了？”</p>

范闲面色不变，微笑说道：“早好了，不然我哪里敢下江南，你知道我向来最怕死的。”</p>

海棠微微一笑，这才放下心来，说道：“信上我们说好的事情，是这会儿。还是晚上再说？”</p>

范闲骨子里是个淫荡之人，顿时将这话听出些香艳味道，赶紧咳了两声，说道：“晚上吧，既然是国师相赠，总要郑重些，不点香，你也得容我洗个澡不是？……不过先前我的疑问……”</p>

他的疑问在于：明明知道自己是庆国皇帝的私生子。苦荷大宗师为什么还敢将天一道功法交给自己？</p>

没等他说完，海棠已是笑着起身离座，说道：“晚上再说，我要去看看西湖地风景，在书上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了，今天还没有看仔细。”</p>

范闲看着她又顺手提起了桌上地花篮，好奇问道：</p>

“朵朵，这时节你在哪儿弄的花儿？”</p>

“在梧州买地绢花。假的，都是假的。”</p>

范闲一个人沉默地坐在书房里，过了许久之后，他才转过身来，望着厚厚窗帘那里。关切问道：“你没事吧。”</p>

影子确实就是一道影子，飘一般地离开了窗帘，摇了摇头后说道：“云之澜重伤，没有死。”</p>

范闲皱起了眉头。知道自己的直觉又蒙对了，问道：“出了什么事？”</p>

“云之澜拼死闯进了旁边的一处院子，应该是明家地产业，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他的几个师弟，都在院子里，所以我退了。”</p>

影子的言语里没有什么感情波动，范闲问道：“明家？东夷城？……来的这些人实力怎么样？”</p>

“两个九品。三个八品。”影子回道：“不过云之澜半年之内没有力量。”</p>

范闲双眼里怒意一现即隐，幽幽说道：“那还有一个九品三个八品，看来东夷城还真瞧得起我，下了大本钱……哪里蹦出来了这么多高手，玩批发呀。”</p>

影子听不懂他的词，但也可以听出他的恼怒，回道：“他们已经离开了那个院子。”</p>

范闲站起身来，陷入了沉思之中。</p>

此次下江南。如果他要查内库之事。毫无疑问便要掀翻明家，截断信阳与东夷城的银钱往来。而明家所拥有地实力中。信阳方面本身的武力不足峙，所能倚仗的，就是东夷城那些多到可以打包的高手们。</p>

杀死朝廷命官，尤其是范闲这种人，听上去似乎有些难以想像，想必明家也不会冒着株连九族的危险去杀范闲。但如果日后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以那个疯狂长公主地性情，谁知道会发生什么？</p>

一想到有可能面临层出不穷的东夷城八九品高手暗杀，他纵使权高胆大，也有些不寒而栗。所以他才会让影子抢先动手，先挑了领头的云之澜，然后再率领六处剑手不遗余力地在江南水乡里，缀杀那些东夷来人。</p>

如果范闲坐在府衙之中，等着将来一日东夷城刺客的到来，那他就是地道地蠢货，所谓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用监察院的刺客恐怖，去对付东夷城的刺客恐怖，这才是正棋。</p>

至于四顾剑那个老怪物，范闲并不以为自己的档次可以惊动到对方……</p>

他忽然悚然而惊，想到幸亏云之澜没有死——之澜兄，麻烦你再多活几个月吧，至少等瞎子叔伤好再说——重狙只能杀人，可不能救人。</p>

范闲从沉思之中醒来，说道：“带上所有的六处剑客，让二处的人配合查缉，只要这些人一冒头，你们就出手，不求杀死对方，但是……必须要追的他们心寒，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少打我地主意。”</p>

影子点点头，忽然很没头没脑地说道：“大人身边那位姑娘很厉害，我不方便时常过来。”</p>

范闲点点头，说道：“我和你的想法一样，从今天起，我的安全有她负责，应该没有问题……还有，你要注意安全，报仇这种事情急不得，你现在可不是那位大宗师的对手。”</p>

影子微微一怔，转身离开，只是原本他站立的地方留着两个微湿的脚印。</p>

影子去四处截吓东夷来客，范闲身周的安全就成了问题，这也是为什么一直要等到海棠现身，他才肯做出动手的决断，同时也不再在意被人捕捉到自己地行踪。</p>

一来是借海棠声势，自己地樱木花道杀人目光，为影子营造一个机会。</p>

二来是影子离开了，海棠来了，他的身边依然有一位高高在上地九品上强者，配合着虎卫们，安全上根本不可能发生任何问题。最关键的是，有这位姑娘在身边，不论是天下哪一方势力，如果想动自己，总得考虑一下北齐这瘦死骆驼的强大国力，与那位光头的苦荷大宗师。</p>

而且朵朵比影子可爱多了，不仅可以聊天斗嘴，晚上还可以当同学互抄学习笔记——范闲无耻地笑了起来。<!-110-></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