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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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你也说了，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如果说盯着琥珀发呆是她怀念周子力的一种方式，那为什么之前从未见她如此？为什么现在这么凑巧都在这一个月内发生了？”</p>

崔韵清看向丈夫，用更加生动的比喻进一步阐述自己的观点，“比如说，如果换成我们两个人。假如你遭遇了什么不幸，我肯定会一直以自己的方式怀念你，绝不会在你……离世一年多之后，才突然想要有所表示。什么人能后知后觉到爱人死去一年多了才反应过来？”</p>

史岩沉默不语，左手不停地握成拳又松开。</p>

他始终铭记着季勇红的警告：在特定情况下，孟昉有可能做出对人类不利的举动。崔韵清的推理虽有几分道理，但终究只是无凭无据的推测。现实需要的是确凿的证据，而史岩目前手中并无任何能够证明孟昉在背后策划阴谋的实质性证据。</p>

“韵清……”史岩苦思冥想半天，却仍是一头雾水，无奈之下只能向自己的贤内助求助，“你觉得这一系列不寻常的现象之间，是否存在某种关联？又或者说，它们最终可能导向一个怎样的结果？”</p>

崔韵清笑着轻轻敲了敲史岩的头，打趣道，“我要是能想明白这些，那还要你干什么？干脆我来做你的工作好了，我和孟博士的共同语言说不定还更多呢。好了，赶紧去洗漱一下睡吧。”</p>

。。。。。。</p>

第二天早上刚上班，史岩就收到了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如同冬日里的一盆冷水，将他本已不佳的心情彻底浇了个透心凉。</p>

更为关键的是，季勇红将这件事的最终裁决权交到了史岩手中。他必须独自权衡，是否要将这个坏消息如实地告知孟昉。</p>

当然，季勇红此举并非是在逃避责任，他特意通过电子邮件向史岩明确表示，无论最终的决定带来何种后果，作为研究所所长，他都会一力承担。</p>

面对这样的抉择，史岩深感自己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权衡利弊，他希望孟昉能在这两天里继续看着琥珀发呆也好，沉思也罢，总之不要提及那件让他头疼不已的事情。</p>

事与愿违，怕什么就来什么。中午吃饭时，孟昉还是不经意间提起了那个让史岩心头一紧的问题。</p>

“史岩，上次去你家吃饭是什么时候？”</p>

“一个多月前，孟博士。”</p>

“哦，都这么久了。周子力的父母还没有联系上？”</p>

“......”</p>

看着面色如常、正小口小口啃着玉米的孟昉，史岩内心几经挣扎，最终还是决定坦诚相告。毕竟，孟昉有国家安全事务顾问这个身份在，她若是铁了心要得知真相，研究所是拦不住她的。</p>

与其撒谎最终再被揭穿，还不如现在就交待实情。</p>

“孟博士，周家两口子......周旭亮，也就是周子力的父亲，已经去世了。而周子力的母亲张静，在工作时因为受伤陷入昏迷，现在已经被转移至京市中央医院治疗。”</p>

话音未落，史岩就看见孟昉拿着玉米的手僵了一下。</p>

孟昉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京市爆发灰雾了？还是意外？”</p>

“......都不是。”史岩有点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微微偏开视线，“周旭亮可能是由于长期高强度的工作积劳成疾，加上医疗资源紧张，未能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最终不幸离世。而张静则是在参与修路工程时，不幸被工具砸伤了头部，导致陷入昏迷状态。”</p>

“长期高强度工作？参与修路？”慢慢的，孟昉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愤怒和颤抖，“我把我每个月大部分的配给点都转给了他们，难道不够他们用的！？......不对，我的配给点，有没有到他们手上？说！”</p>

这是史岩第一次见孟昉发怒，尽管对方没有歇斯底里地咆哮，但那股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强烈威压感，让即便是久经沙场的自己也不由得感到一阵紧张与不安。</p>

“您转赠给周家的配给点，绝大部分都在流转过程中被各级官员层层截留。您的职位很高，每个月的配给点是笔不小的数字，京市有些贪得无厌的家伙一直在觊觎您的配给点。所以，周家两口子几乎没怎么收到您转赠的配给点。准确地说，只有第一个月收到了。”</p>

史岩低垂着头，艰难地吐露着这些残酷的事实。在那一刻，他的心中甚至涌起了一丝对季勇红的怨怼——为何他不亲自来向孟昉说明这一切，而是要让自己说这种事？</p>

“把头抬起来！”孟昉的声音比起平时高了两度不止，呼吸也开始变得有些急促、沉重。</p>

史岩迫不得已抬起头，迎面撞上了孟昉那锐利而冰冷的眼神。</p>

“您相信我，研究所对此的确不知情。把配给点转给京市当地部门后，所里就无权插手了。在发现无法与周家夫妻取得联系后，研究所立即派遣人员前往京市进行调查，但过程中遭遇了不小的阻碍。后来，还是季所长自己去京市才得知了事情真相。”</p>

孟昉沉默不语，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杀人的眼睛紧紧盯着史岩，嘴唇和两颊微微颤抖，似乎连牙齿都在因为愤怒而打颤。</p>

在战场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史岩敏锐地察觉到了孟昉身上越来越危险的气息。但现在没有后悔药吃，他也没时间去反思自己做得对不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p>

“季所长已经将此事上报委员会，处理结果昨天夜里也下来了：那些克扣您配给点的所有主犯共计十三人，全部被处以枪决，立即执行；从犯共计二十二人，被判处参与修路挖渠等重体力劳动，终身不得释放。”</p>

“周旭亮将被妥善安葬。而张静在伤愈之后，根据她个人意愿，可以选择来研究所，也可以去委员会任一闲职。”</p>

史岩终于将整件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一一陈述完毕，他发现自己后背的贴身衣物都已经被冷汗所打湿。</p>

孟昉的右手隔着衣服，紧紧攥着胸前那块琥珀。她的头缓缓垂下，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之中，整个世界仿佛都随之一起静止了。</p>

食堂里的人已经全部走完了，也没有工作人员敢来搭话，只是在远处打手势表示即将关门。史岩见状，只好轻轻唤道，“孟......孟博士？我们先......”</p>

孟昉浑身一颤，仿佛从某种深邃的思绪中猛然醒来。她抬起头，那双之前怒火中烧的眼睛此刻已恢复了冷静，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冷漠。与此同时，她身上那股本就十分淡薄的人类情感与感性，似乎也随着这股冷意一同沉寂了下去。</p>

隐藏在眼镜背后的双眼，此刻只剩下了纯粹的、宛如寒冰般刺骨的理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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