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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红娘下了绣楼,步伐犹如被千斤重担拖住般,缓慢而沉重,一路走,一路苦思冥想。</p>

她心中暗道:先跟老夫人讲讲道理,老夫人贵为一品诰命,知书达理,应不会不讲道理,只要自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事情或许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还能免去一顿家法。</p>

可转念一想,讲理怕是讲不通的,自己的理便是老夫人不应该赖婚,可老夫人若讲理,就不会赖婚了。她绝对不会自己承认错误,自己的理岂不是白讲了?</p>

老夫人心狠手辣,就怕她一到内堂,不分青红皂白,给自己来个下马威,先打一顿板子再说,然后把罪名硬扣在自己头上,接着将张相公赶走,从此小姐和张相公便如那参商二星,永世都不得相见,此恨岂不是绵绵无绝期!</p>

红娘越想越急,往日的自己聪明伶俐,计谋主意多如繁星,今日却毫无头绪。</p>

没办法,横竖都是一刀,干脆把心一横,见机行事吧。</p>

红娘走到内堂门口,并未立刻进去,而是先掀起一点帘子,透过缝隙往里瞅了一眼,只见老夫人的脸如那生铁一般,冰冷而发青,满脸的杀气腾腾,这般严厉可怕的脸色,红娘来到崔家还从未见过。</p>

再往旁边瞧瞧,一众丫鬟几乎全部到齐,一个个如雕塑般肃立在两旁,奶妈则抱着欢郎,得意洋洋地站在老夫人右侧。</p>

红娘看了这阵势,便知今日自己要被拿来开刀,以达到杀一儆百的效果,这顿家法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p>

在门外磨蹭是这样,不磨蹭也是这样,丑媳妇总得见公婆。红娘咬咬牙,一掀门帘,踏入内堂,暗自叮嘱自己千万莫心慌,要镇定,留神别说错话。</p>

她快步上前,说道:“老夫人在上,奴婢红娘给夫人请安!”</p>

老夫人平素见了红娘,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今日却是越看越怒,心火如焚,怒斥道:“好你个鬼灵精,吃里扒外的东西,害得我女儿做出这等见不得人的丑事来!”</p>

红娘闻听,赶忙跪地,应道:“是!”</p>

老夫人余怒未消,又道:“大胆的小贱人,还不速速给我跪下!”</p>

红娘不敢怠慢,乖乖跪地。</p>

老夫人转头对奶妈喝道:“奶妈,行家法!”</p>

奶娘此刻犹如领了圣上御旨一般,喜不自禁应道:“遵命!”</p>

她心里那叫一个美啊,比当年自己做新娘子时还要高兴,那扬眉吐气的快感,让她心痒难耐,手也痒得很。</p>

她暗想,老夫人若不叫我掌刑也就罢了,既然叫我掌刑,嘿嘿,定要让你这小丫头尝尝老娘的厉害,不把你打得皮开肉绽,我就不姓这个姓!</p>

说罢,她一手拿起那块早已准备好的家法板,如凶神恶煞般站在了老夫人身旁。</p>

说说那块令人胆寒的家法板,它可是用上等紫檀木制成的,取其木质坚硬密实,沉重无比。</p>

这玩意儿的规格也是有讲究的,总长三尺,正如《史记·杜周传》中所言“君为天子决平,不循三尺法”。</p>

其实,《史记》中的“三尺法”并非指刑具的法定长度,而是古代用三尺长的竹简书写法律,这不过是后人牵强附会罢了,但多少与“法”有点关联,也算说得过去。</p>

它宽三寸,厚三分,一头削成圆形,方便手握,打起人来确实有点杀伤力。府中的奴仆们对它都畏惧如虎,避之唯恐不及。两旁的仆妇丫鬟们,都为红娘暗暗捏了一把汗。</p>

老夫人今天要当众拷打红娘,这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p>

她并非不惧家丑外扬,实在是奶妈将此事宣扬得人尽皆知,她已无法遮掩了。</p>

西厢之事,奶妈不敢妄言,既然是事实,就不能不闻不问。</p>

如此一来,当众拷打红娘就势在必行了。</p>

一来可以显示老夫人治家严明,不徇私情;二来打了红娘能起到杀一儆百的效果,让其他人不敢效仿;三来红娘能说会道,与小姐情同姐妹,定会替小姐遮掩有损名节之事,这样也能顺理成章地为老夫人找个台阶下,当众辟谣,保住女儿的名节;四来倘若红娘经受不住恐吓,全盘托出,也无妨,可以将责任全部推到她身上,说是她与张君瑞勾结,引诱小姐,败坏门风,触犯家规,那么西厢之事就与女儿无关了。</p>

老夫人的盘算可谓滴水不漏,天衣无缝。</p>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她说道:“小贱人,你竟敢做出这等好事!”</p>

红娘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地答道:“是!”</p>

老夫人厉声道:“你可知罪?”</p>

红娘回答道:“回禀老夫人,奴婢不知身犯何罪?”</p>

老夫人怒斥:“小贱人,你还敢狡辩!”</p>

红娘辩驳道:“老夫人,奴婢连所犯何罪都不晓得,何来狡辩?”</p>

老夫人更怒:“你这嘴巴还如此厉害!”</p>

红娘赶忙道:“奴婢不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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