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迷失的娜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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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寿安高高举起双手，那片须弥境从她身边扩散开来，笼罩了每个人，每家店铺，每个街区……</p>

她没有以一种幻想代替另一种幻想，而是将真相赤裸裸地呈现出来，当头棒喝。</p>

原本静止的世界恢复了运转，但不是以娜娜的方式。</p>

顺滑、绮丽的绸缎化作破布，光亮齐整的甲胄生满锈斑，人们皮肉腐烂，满街尽作行尸，高楼坍为残垣，货架上摆着埋藏多年的干果子，斗鸡场上唯余白骨。</p>

天空不再碧蓝，代之以一种暗淡的铁红色，白云消散，吹来的只有刀子般的风沙。</p>

城东那片清香的“白鹿浓”，繁花不再，当下散发出阵阵腥臭，上面还挂着夜狰降临时，不愿遭受虐杀而选择自尽的百姓。</p>

人们惊恐地相互打量，天堂地狱，两种景象不断抗衡、不断转化，那是符寿安与娜娜之间的对决。</p>

“你已经死了……死在了八十年前……你不属于这个时代……”</p>

“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每一片叶子，每一间房屋，都是假的，都是虚妄。”</p>

“清晨出生，午后死去，记忆消无，周而复始……”</p>

“离开樊笼，离开执着，离开这个早已成为废墟的城市！”</p>

整个“玉壁”的上空，都回荡着符寿安的诤言。</p>

“天堂”最终彻底退去，留下满地疮痍和废墟，以及茫然不知所措的人们。</p>

刹那间，大家似乎都意识到了真相——他们捶胸顿足，张大嘴巴，然而早已朽坏的嗓子发不出声音，走两步，身上的皮肉或骨头便会随机脱落……</p>

还有人静静蜷缩在街角，抱着头，仿佛不愿意接受这一切。</p>

季如光的兄弟们，雷闯、姜无病、周安国、赵富、程小山、贺兰元畅、石守忠……盔甲碎裂，胸腹洞穿，刀剑裂缺。</p>

他们怒吼着扑向季如光，质问他为什么没有和他们一样，为什么没有坚守玉璧，为什么抛下了整支明光军……</p>

季如光推开他们，跑向街市的另一边，将他们从符寿安身边引开。</p>

狂风呼啸，犹如红色幕布被人撕开，天边出现了一幅巨像。</p>

她身披残破的赤乌羽衣，手持早已断裂的法杖，时隐时现，仿佛有千百丈高。</p>

她是这里的主宰，是时间的囚徒，是绵延了八十年的执念。</p>

她的啜泣遍城市和旷野，与新任明女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此消彼长。</p>

“我已承负了所有责任……”她低语喃喃，“当我在地底孤身一人时，留下一个美好的幻城，有错么？”</p>

“我想听到人们在街市上的欢歌，想看到人们在杏花下的笑颜，有错么？”</p>

“我想和喜欢的人浪迹天涯，有错么？”</p>

“我想让大家永远生活在玉壁，永远停留在某个美好瞬间，有错么？！”</p>

……</p>

她的呢喃越来越急促，越来越语无伦次，越来越充满矛盾。</p>

符寿安闭上眼睛，回想娜娜这一生的种种片段、条条思绪，深深感知到她的痛楚。</p>

这种感知终于穿越生死，走入她死后八十年的历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