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迷雾，迷魂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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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云喜躺在地上，已然气绝。</p>

他头顶上有一根树枝，被季如光弩箭所断，而他腹部中央插着一把刀，正是“秋水”。</p>

云喜！”</p>

季如光感到胸口被紧紧攥起来，嗓子极为干渴。</p>

云喜是他亲手杀死的。</p>

自己早已身陷迷雾，若非云喜以命点化，他恐怕要永远迷失下去……</p>

加上之前的王七，已经有两位袍泽兄弟在他手下殒命。</p>

快一百年了，季如光不怕战斗，不怕死亡，不怕疼痛，不怕威胁，可在此时，他只能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挫败感。</p>

灵囚又如何？宫毗罗王又如何？仍然保护不了大家。</p>

无论是八十年前、万里之遥的玉壁，还是如今近在咫尺的公主府。</p>

公主！</p>

他的心绪一乱，云喜的尸体不见了，迷雾又聚拢过来。</p>

先前的房檐再度出现，屋子里还亮起了灯。</p>

灯火暖暖的，亮亮的，正如公主平日秉烛夜读。</p>

季如光猛地推门进去：“殿下！”</p>

可眼前的场景却让他惊呆了。</p>

这扇门外，黄沙漫天，狂风怒号，哪里还是符寿安的居所？</p>

待要退回，先前的门已然消失不见。</p>

这凌厉的沙暴，让他想起了玉壁战后，他孤身在一片茫茫中跋涉，十日不喝水，却总也渴不死的极端困境。</p>

他用力爬上一座巨大沙丘，残破的赤乌神殿从沙丘中露出半个身子。</p>

风沙停了，赤乌神殿随之坍塌，只余一座高台还款款支撑着。</p>

季如光爬上高台，那里凋敝、空阔，一如死亡般寂静。</p>

只是在高台中央，端坐着一个人。</p>

黑色的鸦羽大氅，黄金制成的面具，长发如瀑，可惜已是灰白。</p>

季如光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抓起她的手。</p>

是枯骨。</p>

摘下她的面具，原本如湖水般深邃的明眸，只剩下两个空洞。</p>

那柄薄如蝉翼、留有美丽飘沙纹的匕首，正插在她胸口空荡荡的肋骨之间。</p>

“殿下！！”</p>

季如光跪在她面前，将那即将化灰的羽衣攥在手中，又抚摩着她枯槁的头发。</p>

她死了！</p>

为什么自己要执着于去玉壁？！</p>

她有父亲，有母亲，她的生活并不快乐，可她的死亡却是他造成的。</p>

他没能保护好她。</p>

他自诩智谋超群，富可敌国，战无不胜……</p>

他是纵横塞北的大萨宝，是天下所有死灵畏惧的第一魔头……</p>

他是净尘司獬豸将军，权力场于他只是雕虫小技……</p>

可他没能保护好她。</p>

季如光捡起那把匕首，不断刺向自己。</p>

他想就这样，和她死在一块——可这是徒劳的，伤口比平日愈合的更快。</p>

那便让这无边无涯的沙海，将他和她彻底埋葬吧。</p>

心念一起，大地震动，四周的沙漠像巨浪般高高涌起。</p>

就这样吧。</p>

季如光抱紧羽衣下的人 ，静静等待一个永恒的寂灭。</p>

“老——季，你死了没——”</p>

仿佛天边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似的，天地倒悬，沙海、神殿……全部向那个缺口跌落。</p>